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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歡而散

元夜時跟著葉顏來到女孩的房間,守在外面的下人一看到兩人過來,立刻行禮,“參見殿下。”元夜時淡淡地擺手,示意她們都下去。

房中的人并沒有立刻離開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立在旁邊,詢問似的看向葉顏,直到葉顏微微點頭她們才退了出去。

“郡主真是好手段啊,我竟不知道本皇子竟然使喚不動王府內的幾個下人了。”元夜時嘴角微微上揚,聽起來是在打趣,葉顏卻分明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殿下說得這是哪里話,想來是殿下渾身的氣質實在是威嚴無比,我們家的下人沒見過什么世面嚇到了。殿下身份尊貴,鎮南王府身為臣子自然是要聽從皇室的安排了,正如爹娘和哥哥遵從陛下的旨意鎮守在外一樣,殿下您說是不是?”

葉顏帶著完美的笑容,就這么和元夜時對視,一雙秋水剪瞳中毫無波瀾,如同一潭死水般沉靜。

元夜時倒是也沒想到葉顏會這么直白地反問自己,“沒錯,鎮南王府一向是舒國的功臣,對皇室最是衷心,郡主說得有理,想來是我的不對了,一定是因為我原來和鎮南王府太疏遠了,以至于只說一句話就把他們嚇到了,看來以后我得多來這里轉轉,讓大家熟悉熟悉我才好。”

咱就是說,倒也不必。

“殿下想去想留,豈是我等能夠妄加揣測的。殿下欲與王府交好自是應該,可是如今府中只有我一人,恐怕也是多有不便,聽廣學堂那邊來消息說廣學堂很快就會開學了,殿下也是公事繁忙,想來咱們應該見不了太多次了。”

這丫頭是想盡了辦法遠離自己啊。也罷,她若是真的有意諂媚巴結,自己到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別,別打我,我會聽話的,別打我!”

葉顏正不知道和元夜時說些什么的時候,床上的人突然掙扎地揮舞著雙手,雙眼緊緊地閉著,渾身也止不住地顫抖蜷縮在一起。

看到這樣的情形,葉顏也顧不上和元夜時斗智斗勇了,順勢推開他坐在床邊,抓住女孩的手,輕聲安慰著,“乖乖乖,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這兒,誰都不能對你如何。”

葉顏的聲音輕柔地像一片羽毛飄飄然落在元夜時的心上,他能夠看出來葉顏此時的反應都是出自真情實感,可是為什么呢?根據他的調查,這孩子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和葉顏半點關系都挨不上,她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葉顏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女孩漸漸平靜了下來,身體也逐漸開始舒展,只是依舊緊緊握著葉顏的手不肯松開。

女孩徹底放松下來,整個房間內再也沒有一人說話,只余下三人交錯起伏的呼吸聲以及時不時吹進來的秋風。

過了快半個時辰,葉顏只覺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酸麻,嘗試著向外抽出,卻一下子驚動了女孩,她的雙眼一下子睜開,下意識地將葉顏推了出去,自己縮在角落里緊緊地抱著頭,“你是誰,離我遠些,走開!”

葉顏的手背立刻紅腫了起來,元夜時將葉顏護在身后,渾身的氣勢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變得凌厲異常,“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那日在街上,是我救下你的,你還有印象嗎?”葉顏從元夜時的背后探出頭來,沖著女孩揚起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元夜時低頭看向從自己腰間探出半個身子的女孩,戾氣也消散了不少,笑得這么開心,怎么見到自己時就不是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呢?

“是你嗎?真的是你?你沒騙我?”女孩顫顫巍巍地從手臂中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葉顏上下打量著,“真的是我,我沒騙你。你要我怎么樣才相信呢?”葉顏沒有絲毫的反感,反而坐在床邊,耐心地和女孩交流起來。

女孩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元夜時,看樣子有些害怕。

“你別板著臉啊,她都害怕了。”葉顏戳了戳元夜時的手臂,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算了還是靠自己吧。“那個哥哥啊他是面癱,就長成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不過你別害怕我們都是好人。”

女孩緩緩點了點頭,又將視線落回到葉顏身上,“我要你發誓沒騙我,還要你把那日戴的簪子拿給我看。”

“好,我發誓。”葉顏聽著這般孩子氣的話覺得有些好笑,不過轉念心中又充滿了悲傷,她這個年紀應該是最歡樂的時候,為何要遭受這么多痛苦呢?

“來人。”葉顏沖著門口叫了一聲,推門而入的人正是水秀,看見她沒有躲避,葉顏的聲音也軟了下來,“水秀啊,你去我的房間,把那日我上街戴的赤金對簪拿過來。”

“是,小姐。”

葉顏望著水秀離開的方向微微嘆氣,“你等等啊,馬上就拿回來了。”

自從水月和左一出府之后,水秀便一直跟在葉顏身后不遠處,讓小姐和五殿下單獨待在一起可不行。因此哪怕元夜時下令讓其他人都離開,水秀也依舊守在門外面,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想那么多,只想保護好小姐,哪怕被五殿下發現懲罰什么的她都認了。

女孩住的地方是王府的客房距離葉顏的繡樓還是有些距離的,水秀生怕誤了事,腳下的速度也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小姐,取回來了。”“辛苦你了,水秀。”葉顏先是握了握水秀的手,隨后才將手中的簪子遞到女孩面前。

“東西拿回來了,你看是這個吧。”

女孩將對簪緊緊地抱在懷中,眼眶瞬間濕潤了。

沒錯就是這個,那日自己幾乎暈死過去,拼盡全力也只看見一片模糊的景象,唯獨那人的頭上戴著的兩根金簪牢牢地印在她的腦話中,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謝謝姐姐救命之恩,謝謝姐姐。”女孩雙手緊握著金簪,沖著葉顏就開始磕頭,“咚咚咚”地撞在床板上,聽得葉顏心中一陣害怕。

“好了好了,你快起來,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大夫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好補一補。水秀,你吩咐廚房,做一碗靈芝燉乳鴿來,食譜在我房間,至于靈芝去庫房拿。”

“靈芝燉乳鴿?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啊?”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元夜時終于發現自己能夠插嘴的地方了。

“是很耳熟,就是殿下您送的食譜里的一道藥膳,難道殿下不記得了嗎?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女孩醒過來了,葉顏心情大好,根本顧不上元夜時,只想著快速結束與他的對話。

見葉顏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元夜時有些生氣,他坐在椅子上,故意發出一些聲響想要吸引某些人的主意,哪知卻根本沒有任何成效,葉顏一門心思都撲在那女孩的身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幾歲啦?”

知曉眼前的大姐姐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后,女孩對于葉顏可謂是完全信任和喜歡,不止眼角帶著笑意,就連語調都微微上揚,再加上甜甜的笑容,很難讓人不愛。

“姐姐,我叫做顧招娣,今年十歲啦。”

女孩的眼里似有星辰般燦爛,葉顏的心卻沉了下去。“呵,招娣,沒想到不僅長得像,連名字都一樣。”

“喂,你沒事吧?”

元夜時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卻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抬頭看過去,發現葉顏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究竟為什么要救她呢?是骨子里那份正義感嗎?是手握穿越劇本想要主動觸發劇情的好奇心嗎?也許都有吧。可只有葉顏自己知道,第一眼見到這女孩的時候葉顏就知道,自己必須要救她,因為她和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同樣的相貌,同樣的名字,這難道真的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嗎?

天意安排自己穿越,天意安排遇見曾經的自己,也許這一次是老天給我的機會,讓我能夠親手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看著葉顏不說話,顧招娣也有些慌張了,這位姐姐看起來十分有錢,肯定是他們口中的大家閨秀,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啊?“姐姐,你別生氣,要是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叫這個名字的,我很也很能干,絕對不會讓你白白救了我的,姐姐。”

顧招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顏抱在懷中,看著眼前的她葉顏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穿越前的自己雖是本科畢業,但是葉招娣的名字跟了她一輩子,更是在后媽生了弟弟后,被奶奶趕出家門,自此斷了聯系。長相身材平凡,屢次被心儀公司拒絕,最后只能在一家房屋中介工作,卻因為沒有業績被辭退,更是看房過程中被人動手動腳。親生母親不知所蹤,父親軟弱木訥,對奶奶的話唯命是從。本想去樓頂吹吹風,卻不曾想被誤當成跳樓,不僅沒有人安慰,反而惡語相向,葉招娣一時心涼,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竟是直接跳了下去。

前世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葉顏也止不住地哭了起來,顧招娣手足無措只能拍著葉顏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撫。元夜時也嚇到了,他看著淚眼模糊的葉顏,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失態的人,更何況此人還是鎮南王的郡主,這在以前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會有這樣一幅場面,可是現在看著眼前淚珠近乎斷了線的人兒,元夜時只覺得胸口悶悶地,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他的手懸在空中想要為對方擦去眼淚,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立場,也驚訝于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元夜時立刻將手抽回轉頭看向窗外。

哭了好久,顧招娣的后背都已經濕了大片,葉顏才止住了眼淚,兩個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臉頰也滿是淚痕,她胡亂地擦著眼淚,還不忘伸出一只手警告元夜時,“喂,你,別出去亂說啊。”“哦?那得看永安郡主如何賄賂我了,快擦擦吧,哭得這么丑,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了。”

葉顏沖著元夜時吐了吐舌頭,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哼,嫁不出去也跟你沒干系。”

“姐姐...”顧招娣小心地開口,想了想不合適,又改為郡主。“永安郡主大恩,招娣沒,沒什么難忘。”顧招娣幾乎匍匐在葉顏身邊,學著在街上偶爾聽來的戲文的語句表示感謝,卻因為大腦一時空白根本想不出來那個詞了。

“噗嗤,好了,別動不動就跪下,像剛才一樣喊我姐姐就好了。郡主郡主地叫,多麻煩啊。招娣啊,你想留在這里嗎?”“想想想,可是可是...”顧招娣想起那日落在身上的痛打,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葉顏也才想起來還有顧招娣父母那邊的事情,她看向元夜時,既然他說國已經處理好了,必然是妥善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吧。

“她的爹娘涉嫌盜竊官家財務已經被發配出去,此生都不能返回東平。”元夜時淡淡地開口,在他看來這并沒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地方,葉顏卻有些擔心顧招娣的感受。

“郡...姐姐,他的意思是我的爹娘不會回來了是嗎?他們是不是不會回來打我了!”沒有人知道葉顏在聽到顧招娣的話時心中有多么難過,她吸了吸鼻子,“是,他們不會再打你欺負你了,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人了,你會為了自己而活的。”

顧招娣在床上歡呼,元夜時卻將葉顏叫了出去,兩人相對而視,元夜時的聲音是葉顏從未聽過的嚴肅,“你是認真的?”

“當然,否則殿下以為我是在做什么?”

“隨隨便便一個人受點傷遭點罪,你就要把她留在身邊,那以后呢,若是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怎么辦?你也要一直幫下去嗎?”

“我幫!”葉顏甚至沒有任何思考,在元夜時提出問題之后立刻反回答了他,神色也是嚴肅異常,“在其位謀其事,我身為堂堂郡主,若是不能為大家做些什么,我怎么對得起陛下和我父親的教導,殿下,招娣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一定要留下她,不管發生什么,我葉顏扛得起!”

“意義呢?她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不是嗎?”葉顏的話簡直超脫了元夜時從小以來接受的教育,在皇宮里從小耳濡目染接觸的都是無利不起早,能夠維系彼此關系的只有共同的利益,在深宮大院之中根本就沒有感情可言。

“一定需要意義嗎?”葉顏的反問鏗鏘有力,字字句句都落在元夜時的心上,“想做就做,想幫就幫,我只是聽從著我的心,況且有些事情是要做了之后才有意義的,比如招娣,我救了她她今后的日子會變得更好,難道這不就是意義嗎?”葉顏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元夜時又淡淡開口,“殿下,你問了這么多,我也想問一句,你問這些的意義又在哪里?那天你出現在人群里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你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是出于對世道不公的反抗,是為了救下這個女孩。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并不是那樣,也許你只是覺得有趣吧。元夜時,我們不一樣。”

這是葉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元夜時被葉顏的話問得啞口無言,而葉顏也不想再多說什么,轉身回了房間。

元夜時始終忘不了她的眼神,充滿了冷漠,悲哀,甚至還有同情,他見過無數個人,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么對他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的眼神去看他,那一瞬間元夜時覺得自己在葉顏面前變得一文不值,他對于自己從前接受學習的一切居然開始動搖了。自己和葉顏只隔了一道房門,卻也隔著萬水千山,他甚至一度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她說那些話,非要得到一個答案嗎?如今得到了,卻也失去了好多。

“一定要有意義嗎?”元夜時喃喃問著自己。

屋內,葉顏和顧招娣在聊天,心中卻始終放不下門外的人,將自己的心意盡數說明了之后,葉顏卻開始后悔了,自己是一個接受了現代教育擁有現代思想的人,而元夜時不是,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他做一個堅定地利己主義者,身為皇子高高在上的他本就需要考慮很多,任何不被注意被放任的小事都可能會成為一個對他產生巨大傷害的潛在危機。

“我是不是說得過分了。”葉顏抬頭望向門外,早已經空無一人,葉顏自嘲般地笑了笑,“也罷,這樣也好,省的他有事沒事地來煩我。現在說清楚了,更好過以后浪費口舌。”

“姐姐,你在說什么呢?剛才那個哥哥呢?”“招娣乖,他是五皇子,你不能叫他哥哥。”葉顏語氣淡淡的,同理以顧招娣的身份也不應該叫自己姐姐。葉顏心中十分悲哀,反倒是顧招娣看得很開,語氣中滿是少女的歡愉,“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姐,我聽剛才那個叫水秀的姐姐就是這么喊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招娣真聰明,以后就這么叫吧。招娣這個名字不好,今后不脫離了那個家,也不需要等著盼著弟弟的出生了。”

“那就請小姐給我賜一個新名字吧。”顧招娣小小年紀十分有眼力,一溜煙地下了床,學著水秀方才行禮的模樣站在葉顏面前,“請小姐賜名。”

葉顏摸了摸顧招娣的頭有些無奈,她能做的可能只有這么多了。

“小姐,戶部尚書黎大人來了,正在大廳等您,說是為了更改戶籍的事情而來。”

門外水月的聲音傳來,“改戶籍?”葉顏下意識看向顧招娣,“正想著給你改名字,戶部就來人了,正好咱們一起過去。”

葉顏走在前頭,身后跟著水月和一個瘦弱的女孩,黎尚在大廳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臣戶部尚書黎尚參見永安郡主,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黎大人請起,不必多禮。我聽水月大人今日前來是為了更改戶籍一事?”

“正是。”黎尚從懷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張遞到葉顏面前,“郡主請看,這是顧大勇一家三口的戶籍證明,如今顧大勇和顧魏氏皆被判流刑,他們家原本的七畝田地盡數歸于充公,家中唯一的孩子顧招娣也已經被顧大勇打傷,聽說已經不治身亡了。”

黎尚面色平靜,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站在身后被水月牽著手的小姑娘一眼。

見葉顏沒有說話,又從懷中拿出了地契,“這是那七畝地的地契,如今已經被人買下,對方說讓下官見到郡主的時候代為轉交。”

葉顏接過黎尚手中的地契,內心幾分波瀾,只有元夜時能做這樣的事了,說什么聽說不治身亡了,連后路都替她想好了,為什么還要說那種話,讓自己對他那樣的態度?

“黎大人,地契在我手中是否我怎樣安排都可以。”“那是自然。”

葉顏端坐在椅子上,隨手將地契轉向身后,“這地契賞你了。”

黎尚也是個有眼色的,立刻吩咐下人準備紙筆,說是要立刻登記戶籍變更。

“郡主,如今年齡,土地,都沒問題,只是這姓名一樣,還望郡主示下。”

姓名?是了,剛才答應她要給她起個名字的。

顧,魏,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的姓氏都沒能做到愛護自己,他們顧及的,為了的,全部都是弟弟,聯想到以前的生活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為了自己活過。

葉顏轉頭看向身后的女孩,那樣瘦弱的身軀眼神卻是異常明亮,充滿了光彩。

“叫,顧己吧,自己的己。”葉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從此這個以招娣為名字的女孩終于拜托了等待弟弟的使命,將為自己而活。

顧己墊著腳,看著眼前的人一筆一劃寫下名字,她也跟著念出聲來,“顧…己…,這就是我的名字了。”

“是啊,這就是你的名字,顧己,以后可以不再活在誰的期待里,只為自己而活了。”

葉顏半蹲著身子摸著顧己的頭,聲音溫柔的像秋日里握不住的風,她看著顧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如果當初也能遇到葉顏這種人,是不是她的人生也會變得不同了。

可是沒有如果,她來到這里,來到舒國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也恰恰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有能力去幫助顧己,就算是借現在的自己的手幫助了曾經的自己吧,兜兜轉轉最終都是一樣的。

這一次,她和葉招娣,和解了。

“如此,下官就先告辭了。”黎尚確定完戶籍的事情之后立刻準備離開,葉顏也清楚黎尚來府里必定沒有那么巧合,大概率是因為那個人。

“辛苦黎大人了,水月替我送黎大人出去。”“是,小姐,黎大人請。”

水月送黎尚出去的時候正好和端著藥膳過來的水秀碰個正著,她看了水秀一眼示意小姐在里面后就領著黎尚往門口去了。

“小姐,這是你吩咐的靈芝燉乳鴿,我親自看著廚房做的。”

葉顏現在可無心喝湯,指了指身后握著地契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的顧己說著,“藥膳是給她的,你看著她喝完,我有些累了想回屋休息一下。”

她一個人走出了大廳,遣散了身后跟著的下人,滿腦子都是元夜時和自己的的對話,黎尚的到來讓葉顏對他更加產生了愧疚感,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要一個人好好靜靜。

“水秀姐姐好,我叫顧己,以后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姐姐多多擔待呢。”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傳進水秀的耳朵里。

水秀的視線根本沒有從葉顏的身上收回,小姐的情緒怎么有些低落呢?“水秀姐姐?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啊?什么?”

“我說我叫顧己,自己的己。”顧己十分得意地跟水秀介紹著自己的名字還有其中的深意。

“看你瘦瘦小小的想來也沒有我大,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己好了,現在你快把這一大碗藥膳都喝了才行。”

顧己的家在城外二里的地方,住的偏遠不說道路還崎嶇難行,她出門的時辰已經不早了,那個時候葉顏已經用了午膳,眼下等到徹底把黎尚送走再返回天都已經完全黑了,府中各處已經掌上了燈。

水月返回大廳時見水月和顧己聊得正開心也沒去打擾,加快腳步連忙回到葉顏身邊,“小姐,黎大人已經回去了。”

“嗯。”葉顏淡淡地應了一聲,坐在窗邊愣愣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夜里已經起了涼風,現下也已經靠近深秋,天氣一日日變冷,小姐身子本就單薄,哪里能經得起這樣的風吹?

看著只穿了一件紗裙的葉顏,水月有些擔心,找出一個披風忙給葉顏披上,“小姐,夜里風大,小心著涼啊。”

燈火下葉顏緩步臥在美人榻上,臉頰被風吹的有些發紅,桌上的茶水早已經涼透,葉顏仍然只是望著窗外看得出神。

“水月,以后顧己就留在府中了,你去知會一下邵叔和府中的其他人讓他們好生照顧相處著。”

“是,小姐。”

“今日去顧家怎么樣?可發生什么了?還有…左一怎么沒有一起回來呢?”

“回小姐,顧家幾乎沒有和顧己相關的東西,只有兩件衣服,都是打滿了補丁,改成她能穿的尺寸的,而且都已經發霉了。所以我就沒把東西拿回來,在街上給她買了幾樣。”

葉顏點點頭,水月做事她是放心的,只是她還是沒有聽到想聽的那部分。

“左一他跟我一起回到城里之后便被五殿下的人叫走了。”

被叫走了?也是,自己那樣疾言厲色地跟他說話,他如何能夠不生氣呢?怎么會讓左一再回到這里呢?

“至于黎大人是我在路上碰見的。”想起這次遇見水月就覺得十分刻意。

剛一進城里左一便離開了,水月自己去跑了幾條街給顧己穿的用的,正打算回府,迎面就撞見黎大人的轎輦。本來想著站到一側給對方讓路,哪知道轎子里的人正好掀開簾子和自己對視。

水月曾經因為小姐和瑞王走得近的關系,是替瑞王殿下去戶部找過黎尚的,而且在宮中的宴會上也見過,因此黎尚一眼便認出了水月,連忙叫停。

事已至此水月也沒有辦法,只能恭敬地走上前行禮,“水月拜見大人。”“看方向你是剛從城外回來?”“回大人,奴婢是按照郡主的要求出城辦事。”見水月滿臉的防范,黎尚倒是笑了起來,“哈哈哈,本官并不是有意打探郡主的私事,其實本官也是要出城辦點事,就在城外二里處一戶姓顧的人家要更改戶籍。”

城外二里?姓顧?不會真的就這么巧吧?

看水月面色有些松動,黎尚又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來,“說來也是件麻煩事,他家的孩子幾日前在街上被顧大勇當街毆打被好心人送去醫館后據說傷勢過重,不治身亡,這城中這么多醫館,找人也不是件易事啊。”

“所以你是說黎尚與你是在街上遇見的,然后將他要去處理顧家的事情透露給你?”葉顏的手指敲打著桌面,聽著水月的心都跟隨著她的節奏跳動著。“是,小姐,您說這件事情...”沒燈水月說完,葉顏就伸手打斷。

“這件事情以后不許再提了,黎大人來府中并不是你在街上偶遇,而是我吩咐你去戶部請來的知道嗎?”

水月雖然聽不懂這其中的關竅,但是她仍然回按照葉顏的安排去做。

元夜時,這怕是自己少數幾樣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顧己那邊你要安排好,就住在你和水秀的隔壁,有什么事情好幫襯一下,還有府中的規矩也要好好教她,別出現什么紕漏。另外既然顧招娣已經不治身亡,那我就不希望府中再傳出來什么閑言碎語,也不準再提起這個名字。”

水月呆呆地望著自家小姐,明明只是半天不見,小姐怎么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無論是落水前還是落水后,小姐何曾這般嚴肅決絕的說過話?水月現在越來越覺得從小姐身上能夠看到幾分老爺夫人的影子了。不過不同于他們的殺伐果決的威武氣勢,葉顏身上更多的是玩弄計謀權術的感覺,水月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壞。

葉顏將顧己的事情妥善安排好后,又命人將水秀帶過來,這件事情一直壓在自己心頭,本想著等過段日子再和水秀好好聊聊,沒想到今日出了元夜時這么一檔子的事,葉顏也開始覺得自己將思想強行灌輸給水秀的行為有些魯莽草率。

水秀被叫過來的時候,看來和顧己玩得很開心,最起碼葉顏是能夠看出來她眼中重現了幾分以前的光彩的。

“水月,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跟水秀說。”“是。”

水月轉身離開將房門關閉,留下葉顏和水秀兩個人,“小姐。”水秀十分標準地給葉顏行了禮,這卻深深刺痛了葉顏的眼睛,“水秀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葉顏想念的是以前那個縱使被邵叔和水月提醒多次,也全然不顧依舊蹦蹦跳跳給自己帶好吃的好玩的,給自己將一些八卦消息的水秀,而不是這個故意躲著自己,所有的規矩幾乎完美到不可挑剔,見到自己再也不會由衷笑出來的水秀啊。

“小姐,以前是水秀莽撞冒失,總是會給小姐,給王府惹禍,眼下我已經想明白了,王府和小姐是我最重要的,一定不能因為我的失誤造成任何傷害。”

“你擔心地是這個?”葉顏皺了皺眉頭,她倒是沒有想過水秀一心想的是王府和自己的安危,一直以為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過于現代的理念而遠離自己呢。

屋內,一個坐著,一個半蹲著,葉顏沒有說話,水秀也沒有起身,就這么僵持著。水月站在門口雖然看不到也聽不見里面的情況,但是她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起來,無論是小姐還是水秀她都希望能好好的,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這兩個她最在意的人會出現了矛盾齟齬。“小姐既然說要談談,應該會沒事吧。”水月小聲地自言自語著。

“你先起來吧,這么蹲著不累嗎?”水秀起身站直,將頭地下根本沒抬頭看一眼。葉顏也在看著她,眼里充滿了悲涼,她看得很認真,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明明什么都沒變,卻好像什么都變了。

“水秀,你是不是怪我在馬車上說了那樣的話。”“水秀不敢。”葉顏制止住水秀下跪的動作,狠狠地牽著她的手,“那你為什么會那樣想?你一直做的很好,王府內的大家都很喜歡你,邵叔,水月,還有我,大家對你的喜歡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啊。”

葉顏的聲音放得很柔,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般,也許是怕嚇到水秀,也許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吧。

感受著手心中傳來的溫度,水秀再也忍不住眼淚,頃刻間便奪眶而出。“小姐,我好害怕。”水秀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葉顏的腰嚎啕大哭,葉顏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聽她說,現在她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一個可以發泄的地方。

“小姐,我好怕,會因為我的緣故給王府招來災禍。”葉顏摸著水秀的頭,聽著她含糊不清的話語,感受著腰間有幾分濕潤,微微嘆氣,水秀的話實在是有些孩子氣,因為恐懼將來所以干脆在現在就避免一起的可能,細細想來,這孩子氣的話卻也是萬分珍貴。

可是說實話葉顏理解也尊重水秀的想法,但是這卻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水秀,你看著我,我問你,若是你不在我的身邊,我依舊出現了危險怎么辦?”水秀不停地抽泣著,淚水根本止也止不住,但是當聽見葉顏的問題的時候,仍然毫不猶豫地回答著,“那水秀也會擋在小姐身前的!”

朦朧的淚眼中透露著幾分堅定,水秀甚至已經打好了主意,以后不出現在小姐面前,但是也會在不遠處守著小姐,無論小姐遭遇面對什么,她一定會第一個沖上去。

“傻丫頭別哭了,也許你聽不懂什么太深的道理,但是你只要記住,將來王府或者是我出現任何的事情,都不是因為你就對了。”葉顏知道青蘭的事情給水秀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但是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又豈是那么簡單就能說明白的,彼此之間牽扯太深,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步都必須三思而后行才好。

鎮南王府功高震主,將來怕是總會有出事的一天,而礙于鎮南王的軍功,旁人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動手,只好搞一些暗地里的小動作,青蘭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雖說是程錦寧沒事找事,但是焉知她們背后不是牽扯著左相和御史大夫?

“真的嗎小姐?”葉顏看著眼前哭花了妝的水秀嘆了口氣,“當然是真的,難道我的話你還不相信嗎?你要知道鎮南王府這四個字就注定了我們會處在風暴的中心,我們看似尊貴卻也是自由的囚徒,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以及擁有共同利益的盟友。”葉顏的聲音越說越輕,到后來水秀已經聽不清楚她的聲音了。

共同利益的盟友?呵,葉顏苦澀地笑了笑,沒想到自己和他說了一樣的話。想起那張臉,葉顏心中更加煩悶,從思想上來說他們兩個誰都沒錯,都只是在遵循著自己的內心,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但是行為上,卻是葉顏做錯了,她不應該將自己的思想強加于別人的身上,元夜時是這樣,水秀也是。

像水月從禾這那般能夠理解接受固然不錯,可是難道不接受就是錯的嗎?自以為是的言論于人于己可能都會造成傷害吧,她忘不了擦肩而過時元夜時的眼神,也無法忽視現在自己自我檢討時的痛苦,這一方便,終究是自己做錯了。

水秀見到葉顏出神也不敢打擾,只靜靜地待在旁邊平復自己的情緒,而她自己也在反思,既然說無論小姐出什么事情自己都會擋在前面,那為什么不選擇和小姐一起面對呢?小姐對自己這么好,自己還一直鉆牛角尖,這幾日還讓小姐這么擔心焦急,真是太不應該了!明天早起給小姐買好吃的補償一下吧,櫻桃酥酪和魚茸花糕,還有八珍糕也挺好吃的,嘿嘿。

葉顏回過神來,只見面前的水秀正咧著嘴傻笑,眼看口水就要留下來了,面上不禁笑了笑,“還好還好,她回來了。”她趁水秀沒反應,猛地把手一抽,水秀沒有支撐一下子趴在地上,疼得她齜牙咧嘴的,那搞怪的小模樣倒是把葉顏逗笑了。

“你這丫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也不怕羞。”水秀聳了聳肩,燦爛地笑了,“嘿嘿,您是小姐,我是奴婢,在您面前羞就羞吧,不丟人。”

“這會兒開心了,不躲著我啦?”葉顏挑眉看著水秀,弄得她臉上立刻紅了,“哎呀,小姐你又取笑我,我已經知道錯了,是我不該胡思亂想。”

葉顏自然沒有生氣,見到水秀這般她也很開心,“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和水月快回去休息吧,最近幾天因為你的事情水月也擔心了很久,回去的時候別忘了好好安慰她一下。”葉顏面上帶著靈動的笑意,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示意水月和水秀趕緊回去。

兩人離開后,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葉顏也斂起了笑意,默默將擱置了好些天的食譜拿出來繼續謄抄。

而此時清月宮內,左一站在偏殿外大氣都不敢喘,自從在街上被叫回來之后,主子周圍的氣壓就特別低沉,根本不敢靠近。原來在偏殿也會有他的一個房間,但是眼下這個情況,他是一步都不敢離開主子。

就算他性子有些木訥呆愣,也能想到主子這樣絕對跟永安郡主逃不了干系,這位郡主也真是厲害啊,自己跟了主子十年了,除了月妃娘娘離世那天,他從來沒見過主子這般失控過,左一淡淡瞥向右側的花園,里面開得正艷的鮮紅花卉已經被連根拔起,地上尚有未干的鮮花汁液,左一不禁搖了搖頭,心中暗自將永安郡主和不能提起四個字畫了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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