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流昭示著此處是一處鬧市,然而鬧市的中心卻十分空曠,行客來往稀稀疏疏且都衣冠整潔,好像同周圍自成一道屏障。
寬約十幾米的環形街道中心便是巍然聳立的萬籍閣。
童妙語剛步入這座聞名世外的藏書閣眼睛就被晃了一下,倒不是里面的燈有多亮,而是太過富麗堂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走進了前世某個土豪的高級會館。
閣內許多地方都大面積貼上了金箔,有的甚至直接就是用金子堆砌冶鑄而成。
各種騰著靈氣的擺件隨處可見,還有一些在歲月仙宗都少見的靈植被大大方方的擺在柜臺旁做裝飾,可見此處幕后之人的張狂。
不僅是擺設大膽,就連這里看柜臺的小廝都大膽的很。
對照八個朝向的大門,廳中總共有八個柜臺,每處柜臺后都有一個看柜的小廝。
正對童妙語的那小廝看起來很是清閑,只見他單手撐頭沉浸于一本一指厚的話本里,也不說熱情的招呼客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摸魚倒是讓她好生漲了一會見識。
頭上映下一片陰影擋住書上的光,小廝抬起頭看柜臺對面的人一眼,態度倒是沒有不屑。
“客官要借書,看書,還是買書?平常的還是法簽?”
“看,法簽,我想看所有同靈植藥材有關的基礎法簽,請問多少錢?”
所謂的藏書閣應該就相當于前世的圖書館,只是看看的話應該也不是很貴吧,更何況她要看的還都是基礎法簽。
不知為何,聞言那小廝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是在詢問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很慶幸童妙語沒有再次確認,而是多問了一嘴價位。
小廝很認真的說:“基礎法簽便宜一些,一中品銅元十卷,按照您的要求的話,大約要……十上等銅元吧,也就是十萬簽。”
十萬簽……
小廝見她有些怔愣,順帶解釋了一句。
“主要是您給的范圍太過廣泛,草木類和禽獸類本就是最大的兩個類別,其中細類極多,……要不您考慮考慮再細分一些?”
其實這句話完全就是緩解尷尬,這位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邊,怕是連雅號銷金窟的名號都不曾說過。
銷金窟是什么,那大多指代的自然是王公貴族潑金撒銀的樂呵地,平民進去頂多也就是睜著兩個眼珠子看看,能擔得起這三個字的去處,必定吃錢。
而這所謂的“雅號”則是因著此處并非是玩樂去處,藏書閣么,文人雅士,好學上進之輩的主場,自然當的起一個雅字。
說白了,雅號銷金窟,也就是這萬籍閣,就是給有錢有權的各路人準備的地方。
當然,因為遇到瓶頸,然后手底下恰好有幾個錢的而來這里的妖精仙靈也是不勝枚舉,說來這類道友反而是得意最明顯的,畢竟他們要看的東西或許能恰好解決當下的困境,甚至是挽回一條小命。
童妙語聽完小廝的話,終于知道原主為什么考了五輪才過了,恐怕她也不知道這五十來年里自己有可能看了這么些書吧。
雖然這當中有許多重復,可平均下來也要一天五六本吶。
其中倒有不少半個時辰就能看完的小本,可那些厚經巨典怕是一本就要看一天,五十年如此,也可謂是有大毅力者。
“不必考慮,我家娘子想看的就是那些。”
姬長野抬手就丟出十幾枚上等銅元,看起來很是闊氣。
小廝打量打量男人,又打量打量女人,似乎是不太相信他們是一家,畢竟一個一眼就能瞧出是貴客,另一個么,普通略好。
小廝見著那對銅元連核查都不用核查,直接就將他們兩位往專門的客室里引。
童妙語抿唇,突然有一種霸道總裁的小嬌妻的感覺,有些不自在,但是又無法抗拒這該死的舒適感。
在客室中跟專門的執事確定過后,兩人就被帶進了專門存放法簽的樓層。
不同于一樓的土豪風,樓上的書庫則更加典雅一些。
成排的實木雕花書架上羅列著不同的法簽,分門別類,倒是好找。
“這邊幾排就是二位要觀摩法簽的一部分,二位可自行參閱,待參閱完可到一旁的坐堂找在下,二位請便。”
這里的人辦事倒是都很利落,也不會追著你說什么客套話,對于童妙語來說倒是很舒坦的服務方式。
“你看吧,我去遛遛。”
只留下這一句話,姬長野便極有目的性的朝著另一邊紙質書籍那里走。
童妙語見狀也樂得自在,抬手拿起一根竹制的法簽就將神識附上去,僅僅是眨眼之間,法簽上的內容就顯現在她的腦海。
就這么簡單的耗費一點神識,一本書便印進了她的腦海。
不得不感嘆,花大價錢得到的服務就是不一樣。
一簽接著一千,一層接著一層,一架接著一架,這一天看的書比她兩輩子加起來都多。
一直到皓月當空,幾千支法簽就被盡數瀏覽,伴隨龐大知識而來的,是精神巨大消耗帶來的疲憊感。
頭好痛。
抬手用力揉了下太陽穴,童妙語覺得她的腦仁都要炸開。
“來來來!我給你們說,這地方我熟悉的緊,都用不著管事的帶路。”
一道粗獷的聲音在門口處炸開,將童妙語嚇了一跳。
這是哪個沒素質的在這里大呼小叫?
剛想完就見穿著純白綢緞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他們衣領處都用金絲線繡著一只金鳳,鳳羽細微,似真似生。
九天院?
九天院是東部修仙界有名的豪門修仙學院,能進此院者非修二代就是一方巨富,雖然比起歲月仙蹤其要小上許多,但因為其雄厚的財力背景,不論是師資力量還是修行資源都是眾多學院中的佼佼者。
不過貌似其名聲不太好,她就是在一次“吐槽大會”中知道的這個學院。
似乎是想不到深更半夜的這邊還有人,那幾人紛紛打量起童妙語。
領頭的那人金冠玉佩,走路自帶一股子吊兒郎當的氣質。
“呦呵,是個小美人,幸會幸會。”
童妙語見他嘴上說著幸會,眼神卻很不老實,索性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領頭的見對方心性有些高冷,眉毛挑了挑。
冷美人啊……
恰逢此時姬長野過來找她,二人便一同前往閣里準備的客房。
一位女修回頭看了許久,直到二人轉角下樓,還不愿意將目光移開。
“柳倩,看什么呢?走啦。”
“來了。”
本以為也就是一面之緣,誰知童妙語第二日換了處地方參閱,竟又碰上了他們,只是這次那領頭的似乎不在。
沒做多想童妙語開始一根根法簽掃讀,狗血的是剛看完十幾根法簽,手就于另一只碰在了一起。
下意識地將手抽回,扭頭一看是一位發髻高挽的公子,比起其他人,他通身的氣質就要溫和許多。
對方明顯也是一愣,隨即溫和一笑,抬手請她先參閱。
本覺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參閱過后再給他便是,她也就沒矯情,誰知手剛碰到法簽,就被另一只甲色艷麗的手奪了過去。
柳倩將法簽捏在手里,笑嫣嫣的看她。
“這位姐姐,旁人就是跟你客套一下,何必當真呢?有些時候還是要認清自己的身份的好。”
童妙語只覺得她有病,看個法簽怎么扯到身份上了?
“柳妹,莫要開玩笑了,同是修行之輩,哪里來的那么些規矩。”
柳倩有些不悅,何必替這種人說話。
“尚哥哥,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同輩修士也是要講規矩的,因為我們同她本就不一樣,她什么身份,我們什么地位。”
一雙酥手把玩著手中的法簽,某種滿是不屑。
“再說了,我這是在幫她,這么沒眼里勁兒,碰到了我們這些寬宏大度的還好,要是碰上了某位脾氣不好的大能怕是小命都要不保,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見對方看她,童妙語覺得有些反胃。
這就是九天院中聞名已久的公主病么?雖然聽說過其中不少這等人物的事跡,但從前也就是當個笑話,如今叫她真碰上了,她突然有一種想轉學院黑的沖動。
嘴角一扯,童妙語微笑道。
“有些道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她便抬手將法簽從對方手里抽出來參閱一番,然后遞給旁邊的那位公子。
柳倩沒想她會那么做,一時間有些惱怒,就連面上假惺惺的笑容都一下子了無蹤跡,言語間也沒了溫度。
“你聽不懂人話么?”
童妙語也收起笑容,面上略略露出驚訝。
“你這是什么話?!真是好生無理!我是人,自然聽得懂人話,理所當然也聽不懂狗叫。”
“你!”
“柳倩!”
啪!
童妙語捏住她甩過來的手腕,眼皮一抬,冷冷的盯著她。
“柳倩,你這是做什么?!”
尚錦游眉頭緊鎖,似是沒想到她會動手打人,欲要阻攔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不知是不是看多了這種狗血的劇情,童妙語方才就下意識覺得會有這么一出,所以一直在提防,果不其然讓她等到了。
柳倩沒理尚錦游,只是咬牙抽了抽手腕,卻發現根本抽不出。
“你放開!”
她這一聲喝不算低,很快引得許多人過來圍觀,尤其是九天院的那幾個弟子。
童妙語沒理其他人,重新露出和善的微笑。
雖然她前世只有二十來歲,可原主好歹已經六七十歲了,對這種即幼稚又物理的小屁孩,就該拿出點長輩的樣子來。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方才還給我講什么規矩道理,怎么轉眼就要打人呢?”
柳倩冷哼一聲。
“我可是柳家嫡出的大小姐,又師從九天院,你是什么東西,也配和我搶?!”
童妙語也不虛她,也深知碰到這種人不能認慫。
一次慫,次次慫,梁子都結下了,在這種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就是等著被欺負死。
她將手中的腕子捏的更死,恨不得將其捏碎,疼的對方眉頭緊皺。
“我不管你是誰,你給我講規矩,那咱們就講,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九天院的弟子,而我則是歲月仙蹤的靈場副使,于情于理,你都得尊稱我一聲前輩,而不是在這里跋扈囂張!”
柳倩聞言瞳孔一縮,隨即表情更加陰騭。
歲月仙蹤確實是大宗,多少還是要顧及的,可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副使,有什么資格在這里羞辱她!
她柳家在修仙界積勢多年,萬不能見她被一個小修欺負。
“別把話說得這么好聽,所謂的副使也不過是給人家看場子的一條狗,哪個大門大戶會為了一條狗跟另一家對上!”
童妙語低眉看著她,美眸中寒光閃爍。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個豪門大戶為何會教出這種弱智炮灰樣的女兒。
啪!
這一巴掌,不是為教她做人而打,僅僅是因著她心中的憤怒。
柳倩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不敢置信的看向正甩手的童妙語。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發出一聲驚呼,沒想到還真有人在這里動上手。
旁邊九天院的其他人雖然不知事情的起因經過,但見同伴被打,一個個也都抽劍沖了上來,尤其是那幾位小公子,除了一旁的尚錦游,各個都是兇狠威風的緊
“找死!”
不知是誰喝斥一聲,童妙語就見面前好幾把劍鋒刺了上來。
她扭身躲開,順手抓住一人的手腕一扭,就有一把長劍掉在地上。
不得不說。雖然這幾人同她還有些差距,但單論天分道行,他們也算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了,最起碼是歲月仙蹤的弟子比不了的。
幾人糾纏了許久,期間好幾個閣中的管事也被引了過來,只是卻不插手。
這幾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只要不波及旁邊的書架,他們便不會淌這趟渾水。
“夠了!停下!”
尚錦游慍怒,冷顏喝斥一聲,隨即傾身過去攔在童妙語面前。
那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紛紛點地撤開。
“尚哥哥,難道你要護著她?!”
柳倩淚眼婆娑的看他一眼,心中憤怒更甚,也有些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