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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跌跌蒙蒙骨銘傷

夜半定情,第二日,二人便給父母家人修了書信告知此事,提獲允肯。

后收到回信,陸長風家中贊成,陸瑤家中反對。

這件事對陸瑤家人來說,實在突然,完全不知男方情況。后陸瑤細剖心曲修書相陳:“既我已找到余生共度之人,又何必糾結時機種種。”,“陸長風少年英杰,熱心有節,是個可靠之人。”

陸瑤素來表面溫吞,行事卻頗為果決。那時的陸瑤,要么不做,要么做好。要么不要,要么全要。要么不愛,若愛全心。

終于,陸瑤家長松口同意,只讓陸長風盡早來會面,相議結親之事。

然而,一番忙碌下來,事情卻起了變化。

陸長風與陸瑤相處幾日,話也談了許多,今日你贈果子,明日我回香糖之類來回表意。

不出幾日,陸瑤越來越上心全情之時,陸長風卻冷淡下來。

陸瑤記著,她問過陸長風,并無兒時定親一事,所以才安心與其相交。

所以,陸瑤不懂了。

面對陸長風漸漸變少的言語,越來越疏冷的態度,她心中太難過。

她自幼起,便獨來獨往居多,哪怕身處人群大受喜愛,心內想法從不對人吐露,常年心如驚濤卻面平如水。

她也時而偷偷羞怯退縮,盡管還是昂揚面貌,心底卻似乎承認這些是她與生俱來的性格一份。

她渴望著可以與能道之人,互吐心事,共享感想,一起觀看這人間的花開花落,雁來雁往。也期待有人守護在側,彼此支撐,解她孤獨,消她驚恐。

她以為那人出現了,是陸長風。

便把全部的情意,裹成一團,捧予陸長風。也將所有的期待,放在陸長風身上,期待被同等對待。

陸長風的一念一舉,牽動著陸瑤的心。今日他話多兩句,陸瑤便欣喜雀躍;明日他面見的晚些,陸瑤等待著就像過去了千年百年。其間她的心潮翻起來打下去,翻起來打下去,反復互博,卻將搏出的殺威全打到自己身上,痛楚煎熬。陸長風忽冷忽熱,令她食不知味,眠不安寢。

她不設防,無保留。認為這是基本的真誠,赤裸裸迎將上去,熱烈而勇敢。陸長風卻并未與她默契同迎。

“陸長風,他不喜歡我了?”

“會不會是因我家中不同意之事傷害于他了。”

“他不是一時興起之人。”

陸瑤反復推演關于陸長風的真相。

她找過幾次陸長風,對方卻是推托起來。

陸瑤愛護自己尊嚴真心,便不找了。

復過幾日,已見情冷如冰。陸瑤心思猛烈纖細,度日如年,她不愿再煎熬下去,想再試一次,或者做個結果。

“長風,我在湖心小亭,你要來嗎?”陸瑤寫了字條托人帶去給他。

“算了吧。”陸長風沒來,捎來了一張字條。

就連告別,他都沒有主動做結親口說出,也許他也沒有理由吧。

陸瑤只回:“好。”

一如他們開始時對話。

陸瑤本已漸漸發覺,陸長風跟她并不一樣。也許,陸長風熱情褪去,也才漸漸認識陸瑤和他自己。

陸瑤并不懂自身的虛幻與過度之處,也不懂陸長風的立場與選擇。

她只知道,她陸瑤的一部分世界,開始一點一點坍塌。

她以前相信的所有關于真愛之事的樓宇,紛紛無聲轟塌。

世界開始變灰,沒有顏色,沒有聲音。

“原來我一直相信期望之事,竟是這世上不存在的。”

“我是錯的。”

“陸長風跟我,亦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以為我可以為一個人以命易命,做盡愛他護他之事同時不讓其負擔,我以為人人大概如此,或者至少來找我之人,準備好了如此對我。世人不該如此相愛嗎……”

她開始陷入對這些事的無法接受,也陷入與心房轟塌帶來的痛楚對抗的日子。

她無計可施,找不到辦法去理解與排解。

陸瑤是多么愛惜名譽之人,許多武府弟子和陸瑤少數親族已知曉此事,卻變故如煙了。

陸瑤又是多么愛惜真心之人,她第一次捧出一顆真心,卻換來短短幾日的回應,無盡晦暗掙扎及迅速的凋落。

陸瑤開始胡亂進食,睡不著覺,整日整日躺在榻上,不出聲只流眼淚。

舍內眾人嘗試勸助,卻無可奈何。

陸瑤對陸長風,從說服自己,到徹底不解,到反復推翻,到怨恨不平,到依然深戀,到嘗試放下……不停循環著這個過程。

只過了五六日,陸瑤又聽到,陸長風告知眾人,他定親了。

陸瑤心房碎裂,眼眶濕紅。

“到底怎么回事?”,“陸長風為何如此?”她心里反復問著自己,找不到答案。

“難道他真是個一時興起,三心二意始亂終棄之人嗎?”

“那我們之間,他的話語,他的舉動,他余生終老的請求,他的心意,那些心靈共感,都是假的嗎?”

“世間好物真是不堅牢的嗎?”

“世間有好物嗎?”

“我對待情感之事的模樣是錯的嗎?”

“我竟是瞎的,什么也看不明白。”陸瑤混亂痛苦。

友人們見陸長風定親消息,俱是憤憤,有人提議陸瑤尋問清楚,有人提議陸瑤指責陸長風之過。好歹不能獨自痛苦,一無所知,那邊卻速結新侶。

陸瑤并未那么做。她覺得,既看到二人不同,已是無緣,是是非非,自有天理,不必再論。難道他傷害了我,我又要傷害回去嗎?那樣我的修養氣度,又有什么不同。

沒過幾日,眾人便相繼辭別,各奔前路。陸瑤被父親要求,回到了樸頑村所屬霖河域的霖城。

陸瑤形容枯槁,行如走肉。過去日子,饒是傷心,她也努力熱情洋溢面帶笑容,忙著應對眾人及各類瑣事,還來不及跟自己對話。

一乘上歸家車騎,便心痛難忍,無聲淚流,那淚每一下都灼在心頭之上。她似是昏了一般,全然不記得那段時日之事,待得清醒過來,已是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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