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曜!給我起立!”夫子十分生氣地喝道。

田曜扭扭捏捏有些不情不愿照做。

“你又在課堂之上私看小書?！狈蜃雍懿黄届o，“每日在課堂上做些無用之事，你怎么總是出不完的狡巧，眼里有沒有我這個夫子？”夫子教訓著，頗為吹胡子瞪眼睛，看來他忍了許久。

田曜只是低頭聽著。

“今日全部課堂，你都立身參與!”夫子扔下這一句，轉身走開。

“陸瑤!”田曜等夫子轉身，偏轉頭臉恨恨瞪著陸瑤，從牙齒縫里低低射出這兩個字。

“略～”陸瑤回了個囂張的鬼臉，偷笑了一下又一秒回復正經。

田曜氣鼓鼓轉過頭不再理她。

自然，今日田曜被夫子抓住的小書，又是她放的。

輕禾學院的日子，雖然多有壓抑刺痛發生，也不全是灰暗調性。

時日漸長，陸瑤在輕禾學院，也結了三兩好友。玩耍最多的是陶夕楓、田曜及馮瑞三人。

田曜和馮瑞雖同屬男孩，但形貌居兩個極端:田曜細皮嫩肉，丹鳳眼柳葉眉，一張紅嫩的嘴巴嵌在白皙面孔上，身形瘦弱。馮瑞則濃眉大眼，直鼻方口，膚色黃黑，身形壯實高大。

陶夕楓比陸瑤稍高些，圓圓胖胖，長著一雙笑眼，嘴巴小巧可人。陸瑤身形中量偏瘦小，眉清目秀，姿態端正，清瑩潤澤。

近日他們頑耍地厲害，陸瑤是其中令人意外的存在。

從前端方矜持的她，因著夫子之前多有夸贊，立置高處，時時自覺，端正自身。但隨著課業一直不得滿意，以及年歲環境變化，她變得看起來調皮愛頑了。私下經常尋些鬼靈精怪，嘻嘻哈哈的小把戲，同好友頑鬧。

她也不知是因為感知年歲變化而自然變成了更多樣化的性格，還是一切都是偽飾?？赡芩吘故莻€豆蔻少女，瑣碎充實又壓抑難熬的時日里，也想尋些生活意趣吧。

“夕楓，你心儀的男子走來了。”陸瑤打趣著陶夕楓。最近她和陶夕楓注意到了兩位相貌出色的學子，是輕禾學院其余課堂學子。

陸瑤看好的男子叫宇亦昌，陶夕楓中意的男子叫盧凱溫。那二人也是好友，常常同在一處，因此陸瑤跟陶夕楓經?；ハ啻蛉?，又臊得面紅耳赤。

有回陸瑤心思所至，情思蔓延無處安放時，還寫了份指向宇亦昌的情思篇章，又是被父親發現還當著她面閱讀，父親只是調戲熱鬧之意，并無他意。她卻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一是慚愧自己對家人壓瞞心思未作通享，二來慚愧荒廢課業心思飄搖。

豆蔻年華的女兒家們，有些心思遨游是尋常。陸瑤和陶夕楓，見證著彼此從木石之料，慢慢長成粉情兒女的步程。她們同感著相似的悸動，分享著心底深處的秘事，充實及點綴著俗常的日子。

田曜則日日給她們搗亂，揪扯一下頭發，戳拽一下衣角，總迎來她倆怒目圓睜又無計可施。

作為少年男女，他們對一切的人類事件和情緒反應敏感、好奇并飽含熱情，總喜歡激出對方各種樣子，品嘗那許多默契同感的歡悅。

馮瑞性子不如其余三人活潑，大多數時候只坐在那里，或靜立著，不時接接話動動身參與同伴。

“夕楓，做個約定，我們站在這里，等會第一個朝我們走來的男子，當著他的面一齊大聲尖叫，好嗎?！?

陶夕楓習慣了陸瑤的各類游戲，她私下仿佛長了個猴子腦袋，什么想法都隨口而出，夫子還天天夸她端正。

“唉……你就會裝模樣，挨罵的都是我們幾個?！碧障鲿r常長嘆。

“好吧～”陶夕楓有些無奈，似乎意興不大，她可不想那么大膽，還要在這學院修學一兩年呢。

“啊……!”二人齊聲尖叫令眼前男子猝不及防，神色大變，慌亂間似乎面紅耳赤。當那人走來，陶夕楓還是不假思索照做了，其實她也想頑。

尖叫完二人齊齊收聲，笑鬧著跑遠，只留下一臉莫名的少年……及一臉“我做了何事？她們對我做了何事？”的表情。

“放心，那么短時間，他情急中根本記不清我們的臉?！标懍幷f道。

陶夕楓心跳還未回復平靜，“陸瑤，你看到那男學子的表情了嗎？”她問道。

二人目光對視，又哈哈大笑。

陸瑤的舉止，跟平蠻學院那不茍言笑，端方矜持的模樣，完全兩個樣子。

她認為這是時下自然發展出來的結果。輕禾學院不在村里，離家很遠，這里沒有很多自幼時相熟之人，亦無宗族長輩看法，她覺得自己可以慢慢伸開手腳生長，不必考慮套在身上那層約束外殼。

她想感受體味很多事，想發展出自己的模樣顏色，想做一個跟父母家人獨立出來之人。

她覺得自己內在開始生出“人”的意識，過去年歲仿佛只是沒有意識的“聽話”孩子，照著家人說的做，照著老師夸的走，跟著鄉人贊損走，循著書里故事長……

如今她覺得，自己可以探索一種新的鮮活模樣，生長出五彩繽紛的陸瑤。

她日日有新的充實體會，似乎感覺自身有什么地方醒了，像一粒不再等著他人澆水培植的種子，自行嘗試生長發芽。

陸瑤雖欣喜于這些體悟變化，認為性子得到了激活擴充，時而進行著跳脫嬉鬧的游戲，但也知道自己心里，始終是一直以來那個陸瑤，那個要求嚴格之人。

期望未償，課業不足，奮力一爬又跌撲回來，反復如此，令她之心室，日漸回縮脆弱，她用這顆逐漸變化的心，迎接著一個一個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