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視鏡的鏡面如水波般蕩漾，露出了許三元漆黑深邃的眸子。

“如果我說和我沒關系，你信嗎？”許三元淡淡一笑，“沒有信任基礎的問題是沒有意義的，你只會相信你心里認為的答案。”

“想知道真相，其實很簡單。”

“秦琨的秘密，就在虛擬世界中。”

“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現在進來虛擬世界，你只能得到答案。”

“太陽落山以后你再進來，在得到答案的同時，你還能把秦琨的問題一道兒給解決了。”

岳寧忽然想起來，早上從虛擬世界回來的時候，許三元曾經讓他晚上再過去一趟。

說是要教他什么的。

“虛擬世界里到底都有什么？”岳寧盯著后視鏡里那雙眸子，緩緩問道。

許三元搖了搖頭：“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現實世界有現實世界的規則，虛擬世界有虛擬世界的規則，很多事情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不能說。”

“在系統允許的范圍內，我盡可能地給你最大的幫助。”

“你不用相信我，更不用為我負責什么的。”

“相信你自己就好。”

……

岳寧最終選擇了相信。

相信許三元。

他準備晚上的時候，再過去一趟虛擬世界。

許三元告訴他，秦琨的秘密就在虛擬世界之中。

確切地說，就在虛擬世界的監獄之中。

岳寧當時還是有些猶豫的。

因為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

秦琨的死，嚴格說起來是他的一廂情愿，岳寧也并沒有答應他什么。

只要假裝沒聽見，沒看見，假裝不知道，就可以安安穩穩在現實世界里過自己的小日子。

但真的能安穩嗎？

花玖沒死，魚思思也是生死未卜。

還有深海。

還有這個神神秘秘的許三元。

岳寧隱隱有種直覺。

秦琨隱藏在虛擬世界的秘密，或許已經觸及到了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邏輯關系的核心。

秘密本身或許并不重要。

但掌握了這個秘密，就很重要。

因為想要保護自己，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就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而想要變得強大，就要想方設法去了解，去掌握更多的信息，去搶奪更多的資源，這樣才能在危機來臨時，有更多的選擇。

以防萬一，岳寧去五金店采購了兩樣東西。

一把大號扳手，一把長柄的剔骨刀。

扳手勢大力沉，可以用來敲腦殼，上次在龐各莊對付萬老大，岳寧用著特別趁手。

剔骨刀則是無奈之選。

時光機里拿到的孫曉慧那把匕首很好用，小販的迷藥噴霧更不用說，但帶不出來。

倘若時間允許，倒是可以網購什么的。

但現在只能先隨便買把刀應急了。

許三元說，這次不使用時光機。

也就是說，岳寧要在“空無一人”的虛擬世界中去關押秦琨的那個監獄里。

虛擬世界沒有人，但并不代表沒有其他的東西。

至少，有秦琨說的那個“鏡子里的東西”。

.

回家之后，岳寧飽飽地睡了一天。

晚上隨便找了個理由，讓蘇小柔自己回家，岳寧自己則吃完晚餐一切準備就緒，打開了進入虛擬世界的通道。

這次是岳寧先過去虛擬世界那邊。

“會開槍吧？”許三元遞給一把造型簡單神似噴子的長槍，淡淡說道，“我知道你跟黃宇洋去打過實彈。”

岳寧有些無語。

我是去打過，但也就那一次啊！

而且我那打的是手槍，和這個完全是兩碼事，好嗎？

“子彈是特制的，專門用來對付虛擬世界里的東西。”許三元頓了頓，對著岳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包括我。”

“一共只有七發子彈，省著用。”

說完之后，許三元拍了拍岳寧的肩膀，轉身通過鏡子進入了現實世界。

一分鐘時間限制，超時就會被隨機抹殺一個。

挺操淡的設定！

“有幾點，你必須要記住。”許三元在鏡子那頭兒對岳寧叮囑道，“第一，你使用的多長時間的入場券，就一定要在時間結束前，返回現實世界，否則你將永遠留在那里。”

“第二，虛擬世界里沒有人類，不管你在那里見到了誰，都不要相信他。”

“第三，鏡子里有很多秘密，具體你自己研究。”

“第四，不要死。”

……

五分鐘后。

岳寧背著許三元給的噴子，提著大扳手，腰里別著剔骨刀，走出了房門。

四周黑漆漆的，除了許三元住的這個房間，其他所有人家的燈都是滅的。

連廊和電梯廳的燈倒是亮著，但不知是壞了還是怎的，一閃一閃的，時不時還發出“哧哧”的聲音。

走到電梯前，岳寧剛摁下電梯的按鈕，突然發現張大鵬他們家的門是虛掩著的，開了大概能有巴掌寬的一條縫兒。

有人？

岳寧打開手電筒，往里面照了照。

這一照不要緊。

岳寧直接被嚇得飚出一句國罵，然后蹭一下跳出去大老遠。

門里面站著的，是披頭散發的張呈鳳，身上穿一件大紅的裙子，眼睛里和許三元一樣，沒有白眼球，全部都是黢黑如墨汁一般黑眼珠。

“砰！”

張呈鳳沒說話，直接重重地把房門給摔上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這種環境下看見這身打扮的張呈鳳，還是把岳寧給嚇得不輕。

虛擬世界里沒有人類。

岳寧一邊在心里念叨，一邊隨時注意這張大鵬他們家的門，防止那個瘋老太太突然舉著菜刀沖出來啥的。

不過還好，一直到電梯上來，張大鵬他們家都沒什么動靜兒。

隨著電梯門“吱呀呀”打開，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岳寧往里一看，滿地的垃圾，墻上也被涂得亂七八糟，搞得跟電影里的暴力街區似的。

這個世界的人們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這個念頭剛一在腦海里出現，岳寧趕緊又提醒自己：“虛擬世界里沒有人類！”

電梯一路下降到十八層，突然“咔”一下猛地停住了，然后電梯門再次“吱呀呀”打開，上來了一個身材矮小，手里拎著個黑色大塑料袋的中年人。

岳寧認得他。

菜市場賣肉的陳老板，平日里見誰都是不笑不說話，和鄰里之間關系都處得挺好。

不過那是在現實世界之中，虛擬世界的陳老板沉著臉，似乎在和誰生氣一樣的，剛一進電梯就發泄似的用手指頭使勁摁電梯的關門鍵，一邊摁還一邊罵：“瑪德！早晚把你們都弄死！”

和張呈鳳一樣，岳寧看到他的眼睛也是通體黑色的，沒有一絲眼白。

電梯繼續往下走。

陳老板手里的塑料袋不知道是不結實還是沒提好，“噗”一下給掉地上了，一股子血腥味兒頓時從塑料袋里溢了出來，里面的東西也漏了一地……

岳寧低頭看了下。

幾大塊猩紅的碎肉，一堆說不上名字的內臟器官。

還有一只手。

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