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金福這條線基本算是斷了。

岳寧揉了揉眉心，對著電腦上打開的表格翻來覆去地檢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

這種文件經過網絡傳輸后，原始的詳細信息比如“作者”“電腦名”之類的全都沒有了，所以只能在內容上做文章。

看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岳寧煩躁地操作鼠標在表格上點來點去，心說要不干脆報警算了，讓警方順著楊金娥的聊天記錄往上捋，溯本求源，或許能找到最初的發布者。

不過……

希望不大。

這樣操作的變數太大，人家把記錄一刪，然后扔下一句“我也忘了誰發給我的了”，你也確實拿人家沒啥辦法，頂多也就是個批評教育。

而且這個傳播鏈條上，但凡斷一環，前面的努力基本也就廢了。

去鵝廠服務器調取數據倒是個辦法。

但……

這案子太小，人家估計不會鳥咱。

難道就真的沒辦法了嗎？

岳寧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發現這表格有個奇怪的地方。

表格左側的序號列，編號從上往下1、2、3、4、5、6……，然后就變成8了。

少了個7？

岳寧點了下右鍵，看到彈出的菜單中有個“取消隱藏”，下意識地就點了一下。

表格“呼啦”一下多出來很多數據，原本的第7行顯示了出來，不僅如此，表格的其他位置也多出來很多被隱藏的內容。

好家伙！

岳寧看了看，這些隱藏的內容更加詳細，也更加隱私。

出行記錄，住宿記錄，就醫記錄……，全都和岳寧相關，林林總總，應有盡有，很多事情岳寧自己壓根就沒有印象。

比如記錄中顯示六年前，岳寧曾經在兩千多公里外的南國市住了一個多月，然后轉頭兒又去了大西北待了半年。

雖然這些事情都是岳寧成為植物人之前發生的，但也著實有點兒扯。

我是記憶不大好，但不是白癡。

六年前啊，大哥！

六年前岳寧才19歲，那個時候岳寧正在備戰高考，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連上廁所都是掐著時間來的，哪兒有時間到處浪??？

不過……

岳寧從表格中看到了一張照片，金黃色的沙丘上，自己正對著手機自拍，一個看起來蠻漂亮的女孩兒偎依在自己懷里，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看背景，應該是西北。

但岳寧對此真的毫無印象，包括那個女孩兒，岳寧根本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或許只是長得像？

畢竟天朝14億人口，兩個人長得像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網絡上不就有很多看起來真假難辨的盜版明星嗎？

這么一想，再看那張照片里的自己，就真不覺得像了。

我眼睛比他大一些，鼻子也比他挺一些，臉型也不一樣，他的偏圓，我的會更有棱角一些……

哎！

說實話，如果那真的是我反而好了。

如果那一年，我真的在大西北，那我就不用參加高考。

不參加高考，就不會來濟水上大學。

不來濟水上大學，就不會被黃四古撞到，然后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

也就不會有后面的奇點。

雖然自己可以改變現實，但岳寧更向往自由。

所以有句話說的好。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么味道。

岳寧一邊看表格上那些或真或假的數據，一邊心中暗自感慨，一直瀏覽到這個文檔最末端的時候終于發現了一條有用信息。

那是一個落款。

濟水市星辰大海數據管理有限公司，尹春桃。

岳寧在網上搜了下，發現這家公司名字叫得挺大，但規模其實很一般，統共也就十來個人，整了個官網只有個首頁，所有二級頁面點進去都是“404 not found”。

官網首頁上倒是有個電話，岳寧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就打了過去。

結果……

對方秒接。

“您好！歡迎致電濟水市星辰大海數據管理有限公司，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電話那頭兒是一個溫柔的女聲，但和正常人的發音有很明顯的不同。

AI？

岳寧想了想，開口問道：“我想要調查一個人，你們這里可以做嗎？”

“好的！您的需求已經記錄，屆時會有公司工作人員與您聯系?！蹦莻€女聲飛快地答道，“星辰大海數據管理有限公司是一家集大數據采集、分析及整合為一體的專業數據公司，我們為各類大中小型企事業單位提供客戶畫像、受眾分析等專業服務……”

岳寧掛掉了電話。

和官網上介紹的差不多，但岳寧嚴重懷疑這家公司其實就是一家打著大數據的幌子倒賣私人信息的二道販子。

不過和那些單純的信息販子不太一樣的是，他們應該確實會做信息整合。

就是說，以姓名、人臉等具備唯一性的信息為錨點，然后將這個錨點相關的所有信息匯聚到一起，再按照諸如出行、就醫等分門別類，進行歸納整理。

現在自己手里這份表格想必就是這么來的了。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很顯然這個公司只是信息的整合方，那他們把信息整合出來后又交給了誰呢？

或者說，是誰把這信息發到了群里面進行擴散的呢？

這個靠猜是猜不出來的，但有了“星辰大?！焙汀耙禾摇边@個線索，警方順藤摸瓜就簡單多了。

畢竟這從源頭往下捋，和從群里的終端用戶往上捯，是兩碼事兒。

一個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個是抽絲剝繭大海撈針，那區別可大了去了。

把事兒想明白了，岳寧拿起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報警呢，結果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岳寧走過去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表情嚴肅，板著個臉好像以前上學時候學校里的教導主任一樣，五官很緊湊，小眼睛，小嘴巴，高顴骨，沒有化妝，看起來臉上有些油油的，發量不多，在腦袋后面隨隨便便扎了個低馬尾，露出了高高的發際線……

總之，單看這面相，就差把“我可不好對付”這幾個字給寫臉上了。

女人身后，還跟著倆穿黑色制服的保安，腰后別著黑色的橡膠警棍，一副要拿人的架勢。

“你們是？”岳寧躲在門后探出半個腦袋問道。

“我們是物業的?！迸寺殬I性地假笑了下，然后自我介紹道，“我是咱們小區物業的秩序經理，我叫尹春艷?！?

嗯？

岳寧眼前一亮。

尹春艷？尹春桃？

這么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