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香把奏本退了回去。
巫諸父子在漢宮又小住了兩年。
兩年之后,朝堂局勢如羅香出使百越之前相差無幾。此時羅香大權在握,稱病要回百越修養,逼皇帝放其夫婦二人回百越之地。
此時的皇帝仍是尚一鳴,面對兩位女相都強行請辭,怒不可遏,連夜帶御林軍包圍了相府,火光亮如白晝。
尚一鳴不想這么窩囊。
可是女相和百越之君也不是吃素的。
對峙之中總要有妥協退讓,否則對峙只會變成一盤死局。羅香與巫諸左右思量,決定留巫雅留漢為質子,夫婦二人回百越。
巫雅前幾天說:“太子哥哥人很好,阿雅真想一輩子都留在這里。”話是巫雅說的,夫婦二人叫順水推舟,所以羅香問心無愧。
但是羅香不可能不給巫雅留后路,羅香動用權力逼迫尚一鳴任巫雅為女相,又挑選心腹輔佐巫雅,待巫雅成年之后再賦其實權。
世人頗有感嘆:皇位世襲,女相之位似也世襲。君權與相權相輔相成,又互相對立,多元牽制,也不見得是什么壞事。
羅香與巫諸在那一年的清明離開了漢地,走之前去給這個王朝的第一任女相磕頭了。羅香還稱羅綺為大姐,想找二姐羅素時,卻不覓蹤跡。
羅綺墳頭的那棵桑樹,在清明雨中清碧圓潤,葉片迎風招展,好不可愛。三代女相,皆是傳奇,可惜史冊上只有寥寥幾筆。
《女相》記曰:女相羅香,七年為相。出使百越,越五年歸。其女巫雅,香與百越之君巫諸之女,十四年襲相位。
百越名義上仍是漢郡,可是漢郡郡守名存實亡。百越之民擁戴百越之君,郡守時常看百越之君臉色行事,任期滿后喜泣而歸。
羅香與巫諸每兩年去漢宮探望一次巫雅,第二次去的時候,羅香告訴巫雅,巫雅當姐姐了。巫雅仰著頭,好奇之中又透著一絲悲傷,這樣的目光看得羅香很是揪心。
蒙上政治陰影的親情,有太多的不得已。
巫雅問她何時才能回去百越,羅香笑而不答,只是問她:“阿雅不要太子哥哥了么?”
因為這句話,羅香一直睡著安穩覺。
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羅香和巫諸又去探望了幾次巫雅之后,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巫雅了。巫雅成年了。
女相巫雅掌權,親自帶兵攻打百越,百越之君與王后自刎,百越王儲、即巫雅的親弟弟,頸上套著繩索,坐著囚車去見權傾朝野的女相羅香。
親姐弟相見,竟是以這樣可笑的方式。
太子登基為新帝,與巫雅似近實遠,二者為了權力明爭暗斗,最終耗盡國力,國破身亡。可是他們雙雙死于火海,尸首焦黑,難以辨認。
世人嗟嘆,政治風云變幻莫測。漢地新君,為巫雅之弟,巫谷桐。
新君讓眾將士解甲歸田,讓百姓休養生息。同時收復已為莽荒的百越之地,讓兩地之民結鄰通婚,此后不再聞百越之族。
大勢所趨,風雨暫定。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佑我朝,我朝興寧。
后記。
天下格局,亦如清明時節。前紛雨迷離,后漸漸雨去,視野趨于朗潤清晰,清亮明凈。
煙雨暗柳之中,小舟清漪。每一圈波紋,都倒映著一個奇幻如夢、真切如眼前之物的舊事。乘舟而去,游賞或是歸隱,途中撈一個清夢好過舟載無數金銀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