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共賞日落
- 重生后撿了個過敏公子
- 月裹鴻聲
- 2610字
- 2022-08-26 13:22:29
小二對這個答案頗為意外:“我不過是被拐來的孩子,能幫上你們什么?”
“就是拐來的孩子,才幫得上。”都過敏道,“那些加害者,像一張網,阻絕了受害者向上傳遞信息的機會。而你是受害者,又長期生活在當地,可能知道許多網子下面的內情。”
“我想叫你寫份名單。把你這些年,凡是聽說過,可能是被拐來的媳婦、孩子的情況都列一遍,我會匿名交給官府。”
洛小寧眼睛一亮,這樣做的用意,連她都想明白了。
過去當人牙子的事,如果官府不知道,那廖仁范肯定能瞞則瞞能漏則漏,官府審他,如同面對一個表皮完整的雞蛋,無從切入。但如果手上有這樣一份名單,就大不一樣了!什么事如果他不肯說,審理人員就能來一句“河西海嫂子家的二兒子怎么回事,你要想不起來,再上著夾棍想想?”
小二亦聽懂了,連連點頭:“我一定連夜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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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拿到名單后,如同在雞蛋上打了一條縫,對廖仁范之前惡行的審理,就容易多了。
本來他拐了那么多孩子,害多少骨肉離散,死罪是免不了的,官府給他承諾,只要好好配合,老實交代,就一不連累他家人,二給他一個全尸。于是后來他精神破防,也索性禿嚕禿嚕全說了,凡是經他手的,哪個孩子從哪里來的,又賣到了哪里,這樣官府至少找到了一批被拐的孩子,聯系親生父母,讓他們今生還得相認。
當然洛小寧和都過敏最關心的,還是跟自己的出身有關的部分。
“你可記得,你和你同伙,在北邊凍腳鎮拐了一對兄弟,當時五六歲,其中一個孩子鎖骨上有蝴蝶胎記?后來他們什么情況?”何秋拿著審訊的本子,故作嚴肅地問。
廖客商思索半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別提了……打雁多年叫麻雀啄了眼……”
“怎么說?”
“當時……也就走出離凍腳鎮三十里地吧,我們想說停下來歇歇,有個老漢挑著兩桶酒路過,結果那孩子突然咚地一聲沖出去,把一桶撞翻了,另外一桶失了平衡,也掉地上灑了,那老漢氣得跳腳,追著我們賠他酒,街上人來人往,我們怕事情敗露,丟下那孩子不要,撒腿就跑……”
“換句話說,那孩子你們沒帶走?”何秋確認一遍。
“是啦。我猜著,他可能被他娘找回去了吧。”廖仁范有點不耐煩地回答。
洛小寧聽得差點樂出聲,果然是都過敏,小時就鬼點子多,居然把人販子都擺了一道。
如果當時離凍腳鎮只有三十里的話,估計他把事情跟賣酒老漢解釋一番,那老漢甚至不用多善心,只要還想要酒錢的賠償,就能帶他找到他娘。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也并沒多值得高興,因為他們畢竟帶走了另一個孩子。
果然,都過敏蹙眉,追問道:“那另外一個小孩呢?”
廖仁范點頭道:“另外一個小孩,我們當然擄走了。有道是,賊不走空嘛。后來我們又往南走了一點,把他賣給一家戲班子。”
都過敏抓著腰帶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下。戲班子,世人都知道,從小學戲很苦。
可憐一步之遙,他跑出來了,還能與娘親重逢,他的兄弟卻沒有,沉淪苦海。
他壓制對人牙子的痛恨,盡量耐心地問:“那兩個孩子叫什么?戲班子,又叫什么名?”
廖仁范現在也破罐子破摔了,大大方方道:“我聽他們互相稱呼,跑了那個叫敏哥兒,另一個叫意哥兒,賣的戲班子,叫做‘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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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下一步去哪里?”出了衙門,洛小寧問。
“不急。”都過敏笑道。
“你不是急著想找到記憶?”
“可是,你的愿望也很重要啊,”都過敏眼睛瞇著,“我們先去看日落。”
小寧低頭,作勢拉了拉馬韁,心里有點暖融融的。
出了余火城不遠,就有一片沙漠,沙漠里的古城已經不見人煙,空余斷壁殘垣,坐在舊年的黃土墻下,是最好的日落觀測點。
沙漠里溫差大,將近傍晚,風已經頗有些涼,但身下的沙子還蘊藏著溫熱,很奇妙很熨帖的感覺。
洛小寧看向遠方,這地方是如此荒茫,又如此廣闊。天空像無垠而純凈的一塊藍色的玉,極盡舒展地鋪在金燦燦的浩瀚黃沙之上,天沒有邊界,黃沙也沒有邊界,中間是紅瑪瑙一般的一輪夕陽,漸漸往地平線下沉降。極目所致,無所遁形,卻也正因如此,讓人恨不得想看透那天地的極限,看見太陽的落下處,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好美,好美啊……”洛小寧一時只恨自己讀書不夠多,只能由衷地涌上這種文盲式的夸贊。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都過敏后仰著,將雙手疊在腦后,長嘆道,“好像突然有點理解這種心情了……”
洛小寧轉頭看向他,他照舊一副慵懶甜萌的表情,眼睛被夕陽的余光刺得瞇起,彎彎的弧度像沙漠里的小狐貍,長長的睫毛染著陽光,每一根都泛著金紅的色澤。
“你究竟是個什么人吶,”洛小寧輕聲感嘆一句。
都過敏一笑:“我也想知道啊……”
“我開始覺得,你是不是做過捕快,比如,何秋那樣的?”洛小寧推測道,“我看你推理的時候,輕車熟路,像官衙是自己家似的。”
“我也想過,”都過敏道,“可你也清楚,官衙入門第一道就是武試,我這體格怎么可能通過?”
“也是,”洛小寧點點頭,。
說著,她突然反手,搭住都過敏腕子。
都過敏嚇一跳:“做什么?”
小寧用了一點內力,可輸入到都過敏身體,感覺像是一片虛空。
她有點失望地收了手,本來還想,都過敏這家伙這么皮,有沒有可能是裝的,但這一試,才發現他是真沒武力。
都過敏也不說話,看著自己手攥在她手里,嘻嘻笑。
洛小寧耳朵一紅,趕緊把手撤了,扯開話題:“要不,我教你點招式吧,不需要內力也能用的技巧……要是將來我不在了,你也能保護自己。”
說完這句,洛小寧自己感到有點把氣氛搞陰郁了,忙又補充一句:“我只是說……比如,咱們不再一路同行了。”
都過敏深深嘆了口氣。
“你嘆什么氣呢?”
“抱歉我這么說有點自私,”都過敏把手拿回來枕著,“可我只是在想,我們今天在這里,一同欣賞如此美好的景色,可要是哪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我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會變成孤獨的記憶……我去跟另外任何一個人說,無論怎樣用語言描述,他都無法身臨其境,明白我現在感到的美麗與震撼……即使我一直還記著這樣美好的時刻,可再也沒有共鳴了。”
洛小寧低頭,其實,她也有這種感覺,只是不知怎樣用語言表達出來。
他們兩個,在今天這片生命的小小切片上,是共度的,至少在今天,互相是對方生命里的一部分,如果將來分離,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丟失了生命的一部分呢……
她用手指摳著沙子,在地上摳出一個小小的沙坑,然后抬頭:“起風了……”
沙漠的風,像最自由的精靈,像天神手中的畫筆,任意在黃沙上畫出溝壑,上一秒,沙丘還似笨重的玄武,下一秒,已經被塑形成蜿蜒的游龍,云霞來去,光影瞬息,說什么江南水綠,雨后梨花,此時只有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大美不言。
兩人都靜默在此,風滿襟袍,仿佛融入這天地之間,定格在這一片畫面。
借著風聲呼嘯,洛小寧極輕極輕地說了一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