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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七月流火

下午,陰了許久的天空漸漸沉下來,剛剛的灰白被被濃郁的灰黑替代,烏云低垂,仿佛要壓下來一樣,凌厲地狂風(fēng)卷著暴雨,像無數(shù)條鞭子狠命地抽打著屋檐,呼嘯聲穿梭在濃密的樹木間,大雨瘋狂從天而降,似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下墜,地面早已迷瀠一片,頗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味道。

元容透過窗戶微微露出的縫隙看著外面的風(fēng)雨,遠處的廳堂內(nèi)傳來酒杯碰撞的聲音,她之前沒見過土匪,更沒見過一堆土匪吃酒的場面,什么粗話葷話都往外倒,還伴隨著幾名女子的笑聲,就在元容皺著眉的時候,門忽然被推開,狂風(fēng)卷著雨水一起破門而入。

“這雨真大。”方才給她穿喜服的婦人不知從哪打了斤酒,手里還端著一碗豬雜碎,豬雜因著泡了雨,上面浮著厚厚一層豬油,看的元容有些反胃,“吃不吃?”

搖搖頭,元容不再看,“我不愛吃這些。”

“這不吃那不吃的真矯情。”婦人努努嘴,三口兩口就把碗里的東西吞下一半,又愜意的飲了幾口酒,夸道,“這鎮(zhèn)子里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天越來越晚,廳堂吃酒似乎還沒有停的趨勢,顧子期原本掛著商戶的名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的功夫一流,即便是裝作呆頭鵝,說出的話也讓人莫名感到舒坦。

席面上觥籌交錯,酒水一壇子接著一壇子的上,酒是顧子期陪著買的,專挑了那性烈的,運回來了近百斤。猜謎擲色,吃的好不熱鬧,粗粗估算,這頓飯竟是吃了兩個多時辰,眾人皆喝的大醉。

若不是身上穿著紅,張曷八成會忘記今個自己成親,他不是沒取過媳婦,但是元容這么好看的他倒是第一次,一想到元容,酒也不喝了,扔下杯子就打算去洞房,“不喝了,不喝了,老子今天娶新夫人,可不能委屈了小美人。”

“哎……”張曷的衣袖被顧子期拽住,一碗酒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眼前,“可不能說走就走,怎么也得再敬兄弟們一碗吧。”

“最后一碗!”張曷接過海碗,仰頭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顧子期看著他滾動的喉頭,帶他放了碗,才松開他。土匪不是一般百姓,他們的舌頭最能吃味,平常的迷藥飲一口就能察覺,偏偏附近的鎮(zhèn)子里沒有那上好的,顧子期只得退而求其次,買了些鋪子里的普通貨,待他們喝得差不多了,沒了味覺,才敢一包一包的往往酒水里撒。

如今就是再跟時間對賭,顧子期攪動著酒勺,聽著不遠處張曷的吼聲,“都給老子滾,老子還沒看呢。”

因著先前吃得太多,這會子桌面地上早已趴下一片,去鬧洞房的人本就不多,剛跟著張曷過去,沒帶看見新娘子的臉,就被轟了回來。

顧子期轉(zhuǎn)身又掛上笑,繼續(xù)招待敗興而歸的山匪,氣氛沒多久又熱了起來,一碗接一碗地喝個不停,只有顧子期,每到一桌敬酒,面前的地面都會濕一片。

“沒用的東西。”等人都倒得差不多了,顧子期才悠悠醒來,剩下的隨意兩個手刀,就倒地不起,他看著橫陳一室的男男女女,悠悠然的去封了所有的窗戶,等確定打不開了,才出去把門反鎖上,推了一早就相中的巨石堵著門,這才動身去找元容。

“站住!”身后傳來一聲粗狂的男音。

顧子期一愣,腳步微停,竟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

為首的男子刀疤臉,身后還跟著數(shù)人,大刀被緊握在手中,怒道,“好哇,要不是老子接到消息說我二弟娶親,緊趕慢趕地回來,怕真讓你小子給算計了!”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個大麻煩。顧子期看了眼不遠處亮著燭光的屋子,心中微沉。

元容按顧子期的交代先哄著張曷喝了幾杯下過藥的酒,又因著張曷對著她刻意畫的妝容著實下不去手,才扭捏著去洗漱,她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把鉛粉洗掉露出原本姣好的面容時,張曷早就癱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還沒等元容欣喜完,就聽到了院子里的對話,想要邁出的腳猛然又收了回去,只快步靠近窗戶,透過窗縫看著外面顧子期與眾人對峙。

刀疤臉顯然不想多言,話音將落,后面就有人揮刀向著顧子期的頭頂砍來,顧子期畢竟練過功夫,家里請的師傅皆是高手,手腕一轉(zhuǎn)就卡主對方的胳膊,用力一推,不僅把人擋了回去還順手奪了那人的刀。

“原來是個練家子。”刀疤臉一揮手,顧子期便被團團圍住,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取顧子期咽喉,顧子期腳步一退,轉(zhuǎn)身向山匪小腹橫刀砍去,又快又狠。顧子期下手陰寒,使的都是殺人奪命的招數(shù),一時間火星四濺。

只是雙拳難敵四手,縱然他刀刀逼人,也難免不被傷到,胳膊被刀刺過,鮮血順著雨水嗒嗒地落在地面上,腳下的徒弟早已泥濘不堪。

元容和顧子期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在她焦急地想著該如何幫顧子期的時候,忽然被人攔腰抱起,瞬間甩到床上。

那人使了力氣,身子撞擊床鋪,發(fā)出巨大的撞擊聲。

“放手!”元容怕讓顧子期分心,只壓低了聲音拼命掙扎,無奈她力氣實在太小,身上的男人如山半點未曾動搖。

“我不碰你是給你面子,沒想到給臉不要臉。”張曷看著身下的女子,因為劇烈的掙扎露出白皙的脖頸,看得他小腹燃起了一團火,想著既然大哥回來了,殺個顧子期綽綽有余,心思也就轉(zhuǎn)回了男女之事上,伸手就拉元容的衣服,“讓哥哥先疼疼你。”

“滾開!”元容驚叫出聲,薄薄的布料合著她驟然拔高的聲音被瞬間撕開。

火紅的嫁衣和月白的里衣交錯相應(yīng),胸前微微隆起兩個小山丘,看的張曷眼睛都直了。

“放開我。”元容的聲音帶著哭腔,又低了回來,窗外還是劍戟碰撞的聲音,里衣被拉下,雪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氣中,元容死死地抓著領(lǐng)口護住胸前的春光。

就在她的手指被一點點掰開時,窗外忽然驟亮,接著耳邊傳來鐵片刺透血肉的聲音。

身上的男人眼睛瞪成銅鈴,里面寫滿了不可思議,血液沿著他的手臂流下,淌在元容身上,溫?zé)岫こ恚瑤еF銹的生腥味。

元容朦朧著淚眼向著張曷身后望去,顧子期提著刀一身鮮血,如同神降,后面是沖天的大火,似乎還伴隨著凄慘的求救聲與拍門聲。

“我來了。”短短三個字,仿佛是救贖,元容抬頭看著鮮紅的窗幔放聲大哭。

剛哭了兩聲,就聽見有什么重物倒下,顧子期方才聽到元容呼救的聲音,哪怕只有一聲,他還是慌了,之后屋內(nèi)便是一片安靜,靜的讓他不安。

還好,他來的還夠及時。

方才那一刀已經(jīng)用了他全部的力氣,硬撐著才沒讓自己暈過去。

元容給連忙收了哭聲,想推開身上的男人去看顧子期,結(jié)果她還沒起身,身上的男人就又把她按了回來,他雙眼赤紅,剎那間一巴掌就扇了過來,元容吃了力氣,被打的眼冒金星差點暈死過去,幸得張曷現(xiàn)在受了重傷,只打的元容有著片刻的懵,等她清醒過來,身上早已輕了許多。

張曷拖著血跡扶著木桌走到顧子期面前,彎腰撿起了橫在一邊的長刀,“殺我兄弟,毀我寨子,老子要讓你陪葬!”

顧子期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冷冷地看著眼前暴怒異常的男人抬刀,心里算計的他的力道,自己只要在他落刀的瞬間稍微側(cè)過身子,就送不了命。等顧子期想清楚了,便睜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鐵片,眼里再無其它。

刀被舉到半空中,還未舉起,只聽‘咣當(dāng)’一聲,便掉落在了地上。

男人面容猙獰,抽搐了兩下,才直挺挺地倒下去,背后除了顧子期的那一刀,又多了一個血窟窿,張曷手指還在顫抖,嘴巴一張一合。

顧子期看著眼前的畫面,有點茫然,還沒等他回過神來。

撲哧——閃著寒光的刀尖又從背后被捅入了張曷的身體內(nèi)。

顧子期順著刀背望去,元容臉上身上早已染滿了鮮血,一雙丹鳳眼里是毫無動搖的鎮(zhèn)定,衣衫半褪,如瀑的秀發(fā)落在肩上,順著手臂垂下,勾勒出好看的曲線,如寒雪中忽然綻放的牡丹,景象凄絕,亦艷絕。

“他死了,你才能生。”

趙衷的聲音盤旋在腦海,元容看著刀下不再呼吸的尸體,內(nèi)心一片平靜,她忽然覺得,趙衷似乎潛移默化教會了她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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