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冬天總是格外漫長，尤其是這個冬季，大雪不停地落下來。南方彌漫的硝煙終于飄到了北燕的京都，站在城墻上便能看到大玉浩浩蕩蕩的軍隊。

京都早已亂成一片，膽子大的謀財害命，膽子小的倉皇而逃，什么王孫貴胄，什么權臣武將，什么皇親國戚，轉瞬便從萬人之巔跌落塵土。

北燕皇宮的大門早已大開，高洪披頭散發地站在大殿上，他提著劍，胡亂揮舞著，“來人吶！給朕來人吶！”他高聲呼喊著，往日的一呼百應，此刻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大殿傳遞著回音。

“誰？”高洪拿劍指向一處角落。

“陛下！”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淑妃穿戴整齊的從帷幕后面走出來。

“愛妃，愛妃，朕知道你不會拋下朕！”高洪扔掉手中的佩劍，顛顛撞撞的跑過去，一把拉住淑妃的雙手。

“賤人！賤人！賤人你在哪！”忽然一聲凄厲的聲音傳來，珍貴妃披散著頭發跑進大殿，她指著淑妃破口大罵起來。

“給朕住嘴！”高洪轉身給了她一巴掌。

珍貴妃口吐鮮血，撲倒在地上，她沒有生氣，反而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似是女鬼的哭聲，她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抓起地上的佩劍，指著高洪說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你瘋了！你要殺我！”高洪雙眼猩紅的瞪著珍貴妃。

“我瘋了！我先殺了陛下，再殺了賤人！哈哈哈！佑兒、安兒娘殺了他們給你們報仇！哈哈哈哈哈！”珍貴妃瘋癲地笑著，握著佩劍就朝高洪刺去。

高洪沒想到珍貴妃真敢殺他，急忙繞著柱子逃跑，珍貴妃在后面一邊追趕，一邊高聲呼喊著：“陛下，不要跑啊！我送你去見姐姐，還有佑兒，安兒！陛下等等我！”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高洪怒喊著，可是珍貴妃像是生了蠻力，在后面拼命地追趕，“愛妃！救我！愛妃！救我！”高洪朝淑妃呼喊求助，可是淑妃就像沒聽見一樣，她走過去推開大殿的正門，凜冽的寒風吹進來，大殿的帷幕似招魂幡在風中凌亂地舞動。

淑妃走到外面，宮人早已四散而逃，就連高洪的幾個孩子妃嬪早已逃命去了。身后傳來高洪慘烈的叫喊聲，淑妃回頭，看到滿身是血的珍貴妃提著劍走出來，她嘴里不停地嘟囔著，“陛下死了！陛下死了！賤人該你死了！我殺了你給佑兒、安兒報仇！”

“報仇？看來你沒有瘋！”淑妃轉過身看著眼前面目猙獰的珍貴妃，一臉的冷笑。

“是你害死了佑兒、安兒！”珍貴妃痛心疾首地說道，恨不能立刻生吞活剝了淑妃。

“沒錯，齊王殿下還是太天真了。其實，陛下并沒有生氣他為大玉公主求情的事情，讓他思過幾日便會放了他，是我假裝告訴他，陛下震怒，已經將整個齊王府的人關押起來，不日便會斬首示眾！他一時心急，亂了方寸，我告訴他如果他死了，陛下說不定傷心愧疚，放過他未出世的孩子一命，沒想到他竟傻乎乎的信了！”淑妃笑呵呵地對珍貴妃道出實情。

“不！不！”珍貴妃渾身發抖，她拿著劍一步一步朝著淑妃走過去。

“我還告訴你，素荷并非投井自殺，而是我讓人把她扔進去的，她自知與太子身份懸殊，所以當你將她許配給太監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并且還準備帶著你賞賜的黃金與那個太監離開皇宮，可我怎么會答應呢？所以她成婚那日，我便讓人將她扔進了井里。對了！太子知道后，郁結在心，每日服用的湯藥我也讓人加了一味進去，而且還將太子與素荷私通之事告訴了陛下。我記得他們兩個好像真是兩情相悅，不過我卻告訴陛下，是太子逼迫素荷，素荷不愿意就范才跳井而死，不過現在好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也算是在地下相聚了！”淑妃繼續說著，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變過，似乎再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你……”珍貴妃氣得嘴唇哆嗦，依然說不出話來。

“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京都的城門我已命人打開，大玉的軍隊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攻下北燕，北燕很快便會滅國！”淑妃不緊不慢的說道，對于將死之人，她沒必要瞞著什么。

珍貴妃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厲聲質道：“你做一切究竟了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問的好！”淑妃冷笑一聲，“只要這天下人過的不舒心，我便舒心，你看現在這不就是我想看到的！哈哈哈哈！”淑妃雙手一攤，指著身后滿目蒼夷的北燕都城說道。

“我殺了你！”珍貴妃怒吼一聲，舉劍朝著淑妃砍去。

淑妃早已料到珍貴妃會有此舉，只見她身形靈活躲閃，一個移步已經躲開。珍貴妃卻沒料到這一切，她猛然沖過去，卻來不及減緩腳步，身子已經越過欄桿，翻身墜落下去，當場沒了性命。淑妃緩步走到欄桿前，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珍貴妃，原本冷漠的眼神竟生出一絲悲憫之情。

“姑娘，馬車都準備好了，咱們也該走了！”一個老婦人走上前，恭敬地說道，這個人竟然是醉媽媽。

“姓何的呢？”淑妃開口詢問道。

“這個老狐貍，打著去大玉刺探消息的幌子，得了姑娘的令牌，早跑得沒影沒蹤了！”醉媽媽頗有些生氣地說道。

“她倒是惜命的很！”淑妃輕聲冷笑。

“哼！你就說她那一次不是自己偷偷逃走了！”醉媽媽輕蔑地回道。

“媽媽，咱們去哪里？”淑妃問道，眼神中滿是迷茫，這樣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日子她實在過夠了。

“姑娘，老婆子說句話，南邊是回不去了，他們已經察覺了我們的人，故鄉更不用提了，咱們一路朝北，去高句麗，你若是不愿意，咱們不回來了，這些年老婆子積攢的銀子夠咱們逍遙度日了！”醉媽媽似乎看穿了淑妃的心思，輕聲提議道。

“聽媽媽的，媽媽說什么，淼淼就做什么！”淑妃長舒一口氣，仿佛卸掉了身上的千斤重擔。

兩人剛要起身離開，忽然從柱子后面沖出來一個宮女，手中拿著一柄短劍，滿眼淚水，高聲怒喊著：“妖婦，我殺了你！”說著就沖向淑妃，醉媽媽眼疾手快，袖中的暗器飛出，一把打掉她手中的短劍，反手就將她摁倒在地上。

宮女不斷掙扎著，淑妃卻讓醉媽媽放了她，“我認得你，你是素荷的妹妹，素蓮！”淑妃看著眼前的女孩，立馬明白了她為什么要殺自己。

“是你殺了我的姐姐，我要殺了你！”素蓮站起身，怒聲說道。

“哦！要想殺一個人，首先自己要足夠強大，還有就是足夠聰明，顯然你兩項都不具備！”淑妃說道，言語中卻沒有毫嘲諷之意，“媽媽，我們走！”說著不去理會素蓮，帶著醉媽媽就準備離開。

“姑娘，就這樣放過她？”醉媽媽追上去問道。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問題，何必臟了媽媽的手！”淑妃說完，忽然拔下頭上的簪子扔給素蓮，繼而說道，“你若是有命，這個簪子可暫時保你衣食無憂，此外好好葬了珍妃娘娘！”

素蓮抓起地上的簪子狠狠地扔回去，指著淑妃說道：“你今日繞我一命，只要我還活著一日，我定會找機會殺了你！”

“好啊！我等你！”淑妃一臉笑意，毫無畏懼地應下了素蓮的話。

皇宮里的人早已四散而逃，若不是為了給姐姐報仇，素蓮早已逃命去了，她跟著珍貴妃悄悄來到大殿，這才得知姐姐去世的真相。可惜她勢單力薄，仇人就在眼前，她卻毫無辦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仇人離去。

素蓮跪在珍貴妃面前，看著血肉模糊的珍貴妃，才知自己錯怪了她，不由得傷心哭了起來：“珍妃娘娘！珍妃娘娘！”哭過之后，素蓮背起珍貴妃的尸體就朝外面走去，大玉的軍隊馬上就要攻了進來，她不能任由珍貴妃的尸體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