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的到來并不能消散齊王離世帶給云蘿與陳楚雨的痛楚,陳楚雨更是整日以淚洗面。朝廷下了旨意,不許任何人為齊王送終,王府上下沒人敢為高慶佑哀嚎一聲,就連一掛紙錢也不許有。
生下孩子的第二天,陳楚雨脫下往日華貴的服飾,披上了一身素白的喪服,手中的剪刀絞著一朵白花。雁雁端著一碗鴿子湯走了進來,看到陳楚雨這身打扮,小聲說道:“主子,宮里不許人給殿下送終,您這是何苦呢!”
陳楚雨停了手上的動作,眼神呆呆地盯著手中的白花,緩緩說道:“他是我的丈夫,我連為他哭一聲也不行嗎?”說完眼淚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隨后將白花簪在發間。
“主子,你剛生下小世子,哭壞身子怎么辦!”雁雁別過臉,強忍著眼淚,聲音哽咽地勸慰著陳楚雨。
陳楚雨看著身旁熟睡的孩子,更是傷心不已,她回過頭吩咐雁雁道:“去把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雁雁點了點頭,放下鴿子湯,轉身將早已藏起來香燭紙錢拿給陳楚雨。
晚間,夜空洋洋灑灑落下大雪,北風呼嘯著吹,廊下高懸的燈盞忽明忽暗,搖搖曳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云蘿一身喪服,跪在雪地上,一面慟哭一面將手中的紙錢扔進火盆中,陳楚雨抱著孩子站在她的身后。這一晚,兩個女人的痛哭聲響徹了整個齊王府,陳楚雨懷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父親離世的悲傷,竟跟著放聲大哭起來。
常嬤嬤立在不遠處,看著庭院中的兩個女人,眼眶潮潮的,她是珍貴妃的貼身奴婢,自小便跟隨珍貴妃,可是說她是看著高慶佑長大的。高慶佑性情閑散,和已故的太子全然不同,她本以為只要高慶佑離開了皇宮,回到故鄉便能遠離宮廷的那些爾虞我詐,可是萬萬沒想到他還是死在這場權利的爭斗中。
“嬤嬤!”貼身的小宮女走上前,小聲喊了她一下,她這才回過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地問道:“什么事?”
“宮里傳出話了,皇上決定不日便將趙氏送往前線,作為與大玉談判的籌碼,還有……”小宮女頓了頓,看了看陳楚雨,沒有接著說下去。常嬤嬤回頭,小宮女趕緊低下頭小聲說道,“還有將小世子貶為庶人,剝奪皇室封號及血統,連同陳氏及府上眾人流放漠北!”
常嬤嬤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宮女,雙手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小宮女連忙說道:“只要我們上下打點好,小世子母子會少受一些苦楚!”
常嬤嬤沒有回話,而是問道:“貴妃那邊怎么樣?”
小宮女猶猶豫豫地說道:“貴妃娘娘知道此事后,一直跪在殿前懇求皇上收回流放小世子母子的成命!”
“皇上呢?”
“皇上……皇上一直不見貴妃娘娘!”小宮女略有些憤恨地回道。
“皇上這幾日是不是一直在淑妃娘娘那里?”常嬤嬤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嬤嬤怎么知道的!”小宮女有些驚訝,常嬤嬤已經離宮多日,可是對宮里的事情卻還是一清二楚。
常嬤嬤冷哼一聲,眼睛看向了云蘿,宮里已經是指望不上了,若是流放漠北,陳氏母子只有死路一條,單不說這一路就有人想要她們母子的性命,以陳氏柔弱之軀能不能撐到漠北尚是問題,更何況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皇上當真是糊涂,非要趕盡殺絕嗎!”常嬤嬤不語,心中已滿是失望,她看著庭院中哭得哀哀切切的兩個女人,長嘆了一口氣,她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悲慘命運。常嬤嬤心有不甘,她再次看向了云蘿,也許這個女人還有利用的價值,只要是關乎陳氏母子的事情,這位公主格外上心,想讓她言聽計從并不是難事。
“從今晚開始撤了趙氏院子的守衛,任何人不得阻礙她出行。”常嬤嬤對小宮女吩咐道。
小宮女有些吃驚,不明白常嬤嬤為什么下了這個奇怪的命令,而且這可是違抗皇令,若是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小宮女好意地提醒她:“嬤嬤,宮里若是知道了您下這個命令,可是……”小宮女沒敢說下去。
常嬤嬤輕蔑一笑,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常如墨還有什么可怕的,老夫人已死,齊王殿下離世,她便是拼了這條命也得護住陳氏母子的性命,“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那里那么多話!”常嬤嬤這次竟難得沒有生氣,語氣有些溫和,說完便快步離開了這里,聽著兩個女人的哭聲實在讓她靜不下心來。
大雪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將一切吞沒了。暗處的一個身影一閃而過,越過墻頭飛快地消失在雪夜里,就在這個身影消失不見后,一襲白衣恍如魑魅般立在街頭,他望著消失的背影,忽然一個急轉身,電光火石之間,右掌快速出動,掌風凌厲,沒想到身后的影子卻是輕巧地一個閃身便躲開。白衣男子只出了一招,并未發動第二招攻勢,而是冷眼望著眼前的男人。
“你來了!”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戴在頭上的斗笠被風吹起,掀起的面紗露出魏周的臉龐。白夜并不想搭理魏周,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聽到身后的魏周繼續說道,“不要擅自行動,否則她們都可能死在那里!”
白夜停住了腳步,聲音冷冷地說道:“我只想帶走一個人,其他人的死活與我無關,你想做菩薩自去渡人!”
“陳姑娘生下了一個孩子,你帶著她們母子逃不遠!”魏周的話仿若一聲驚雷,驚得白夜立在那里許久不曾挪動一步。
“小雨有了孩子!”白夜心中又驚又喜,可是轉念一想,想要帶走她們母子豈不是難上加難?看來不與魏周聯手,若是強行闖入齊王府,真得會傷及她們母子,想到這里,白夜轉過身,語氣沒有之前強硬,而是主動問道:“你有什么計劃?”
魏周一笑,說道:“等!”
“什么?”白夜鄙夷地看向魏周,鬧了半天魏周也沒有注意,白夜懶得再搭理他,便是拼了這條命,他也要把小雨母子安全地帶離這個是非之地。
魏周看出了白夜的不滿,又連忙說道:“你別急,現在王府圍得鐵桶一般,我們進出雖是易如反掌,把她們救出來可不是件容易事。我相信云蘿會有辦法讓我們順利把人救出來,我們現在能做的便是密切關注王府的一舉一動,等到時機成熟把她們救出來!”
“哈哈!姓魏的,你怕不是腦袋壞掉了,那位公主現在是泥菩薩過江,你竟然還敢相信她!”白夜毫不留情地嘲諷起魏周。
魏周沒有理會白夜的嘲諷,而是無比堅定地說道:“我相信她,不管身處什么樣的境地,她總能想到辦法!”
白夜一愣,沒在說話,動身回了客棧。
這一夜風雨很大,大雪將一切痕跡掩埋地一干二凈。
回到客棧,白夜推開門便看到月夜半躺著坐在床上,看到他回來,月夜打了一個哈欠,一翻身扯過一條被子睡去了。白夜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倒了一杯茶水,茶是熱得,顯然有人溫過了。“這是我的私事,你不該來!”白夜知道月夜沒有睡,背對著她說道。
月夜慵懶地回答道:“老大若是知道你沒有殺了姓魏的,還和他聯手合作,你覺得誰能幫你打掩護!”說完便狠狠地將一個枕頭扔了出去,白夜伸手接了住,又拽了一條被子,自去榻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