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火藥的氣息。
少年揉揉眼睛,從黏糊的夢境中醒來。
“姐姐。”
“干嘛。”
“不可以對客人大吼大叫。”
“我知道了。”
……
……
空氣安靜得可怕。
穿衣服的聲音,清晰可聞。
“姐姐。”
“是。”
“今天是跟亨利少爺約會的日子,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不能了失了禮貌。”
“可是……”
真田貞德瞪了一眼玄霧皋月。
忽然間,領(lǐng)帶收緊。
“我,我知道了。”
……
……
“小奏,你,你好像很不開心。”
“哪有?”
“就是有。”
“進(jìn)入賢者模式而已。”
“沒關(guān)系的,今晚我們繼續(xù)……”
“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回去工作,但是肚臍上的奴隸烙印……”
這時,兩人雙雙看向玄霧皋月。
玄霧皋月從鬢角的五月花頭飾里,取出那枚代表身份的寶石戒指。
“抹掉烙印的方法,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啊……”
“但是?”
“你不覺得,奴隸烙印可以加深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嗎?”
紅色寶石的戒指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已經(jīng)進(jìn)入賢者模式的少年,臉紅耳赤,呼吸急促,再度亢奮起來。
“因為以前我們兩家都是蓄奴派,所以,洛奇家的戒指也可以對殖民地國家的神明進(jìn)行奴役,只要你繼承洛奇家的姓氏,戴安娜夫人也會把代表身份的戒指交給你吧。”
聽到這個消息,真田貞德心跳加速。
她驚喜地看向羽田奏。
只要改回“洛奇”,并且在小奏的身上按下烙印。
那么她和小奏就可以建立更“親密”的關(guān)系。
“姐姐……難道,你真的打算這樣對我嗎?”
羽田奏的目光含著淚水,隱隱藏著不安。
真田貞德立刻知道該說什么。
“小奏,我發(fā)誓,我才不會為了這個,就改回洛奇。對我而言,你比生命還重要。我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請小奏你,在我身上留下烙印。只要觸碰印記,我就是小奏盔甲,我的每一寸肌膚都是小奏盔甲的鐵片。”
盯著跪伏在少年面前的真田貞德,玄霧皋月忽然有些明白羽田奏為什么想要遠(yuǎn)離這個女人。
這份愛意太過病態(tài)。
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接受。
……
……
“我會順利拿下亨利,所以,別對小奏耍花招。”
留下這句話,真田貞德系好了金色的馬尾,按下電梯的按鈕,在不停與少年揮手的動作中,被金屬門遮蔽。
獨(dú)處在電梯里,親吻著小小的御守,真田貞德感覺與心愛之人時刻相連。
羽田奏的身體立刻起了反應(yīng),狐貍耳朵的毛發(fā)豎了起來。
他送出的三個御守里,每一個都有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旦對方真心實意地愛慕他,收下他的御守,就會令他多出一條尾巴,成為他力量的一部分。
此時的房間里,只剩下羽田奏和玄霧皋月,相互沉默,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個小時前,他們是相濡以沫的戰(zhàn)友。
但現(xiàn)在,羽田奏終于認(rèn)清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談?wù)劙伞!?
“談什么?”
“談?wù)勁醮笕顺鲑u我的事情,我需要賠償。”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接受她的愛意,現(xiàn)在的結(jié)果難道不比你嫁給一個不可靠的女人,更好嗎?”
確實,他至今都還沒摸透伏見稻荷神社那邊的意思,只知道那邊應(yīng)該不會毀約。
坦誠接受姐姐的寵愛,讓他心頭敞亮起來,不必再懷有愧疚。
但是,像這樣被姐姐主導(dǎo)著,也著實讓他恐懼與厭倦。
家庭是男人的戰(zhàn)場。
沒有男人真的希望在男女之事輸給女方。
就算貞德姐姐刻意表現(xiàn)出抖M的一面,也讓他格外的不爽。
“我討厭被欺負(fù)的感覺,就算被喜歡的人欺負(fù),但那種被人掌控命運(yùn)的感覺,真的會令人厭煩。”
他起身來到廚房,燒了一壺?zé)崴又鴱臋还窭锬贸鲆黄縼碜运估锾m卡的茶葉。
第三條尾巴,在姐姐親吻御守的時候,悄然誕生。
也許是因為有了一位強(qiáng)大的信徒,他的性格也開始變得強(qiáng)勢起來。
“我想成為真正的神明,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成為神明必須有自己的大社,如果不能入主伏見稻荷神社,就算長出新的尾巴,也不過是個無用的孤魂野鬼。”
三條金色的狐貍尾巴像三葉草一樣盤旋著。
看著少年的背影,玄霧皋月生出這樣一種錯覺:這家伙不知不覺間又長大了一歲。
“京都一萬六千億財政危機(jī),寺社為了保證自己的特權(quán),伏見稻荷神社已經(jīng)決定和東京都的權(quán)貴聯(lián)姻,以阻止改革派提交新的稅收方案,你想通過婚姻,成為神明的計劃已經(jīng)不可能實現(xiàn)。”
這條消息并沒有動搖羽田奏的決心。
“皋月小姐,這也是你的杰作嗎?”
羽田奏將茶壺與茶具放進(jìn)托盤,向著客廳這邊看手機(jī)的銀發(fā)少女走來。
銀發(fā)少女揮揮手,端起茶杯,笑道:“怎么可能?一萬六千億日元的債務(wù)。我可沒有那么大本事。這全都是京都人咎由自取的結(jié)果。”
羽田奏說道:“一個月前,我和稻荷小姐約會,曾經(jīng)聽稻荷小姐說過,大洋國那邊的財團(tuán),似乎一直有意要收購京都的地產(chǎn),修建高層建筑。
京都的房價已經(jīng)很高,加上高層建筑會影響到寺廟與神社的神圣感,有關(guān)部門的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硬,一直不愿出售土地,害怕導(dǎo)致房價太高,工廠與年輕人進(jìn)一步逃離。”
玄霧皋月立刻岔開話題:“說起來,我在京都的左京區(qū),有一套別墅,以前是上賀茂神社的財產(chǎn),就在賀茂川旁邊,可以劃船釣魚,夏天要一起去度假嗎?”
羽田奏卻沒有被話頭牽引。
“京都的財政主要是住民稅和不動產(chǎn)稅,外國資本涌入京都,拉高房價,卻不產(chǎn)生消費(fèi)。
越來越高的空屋率,住民稅與不動產(chǎn)稅無法征收,43%的住民養(yǎng)活一整座城市。
所以,京都破產(chǎn),恐怕也不只有高福利、神社特權(quán)這幾個原因吧?”
玄霧皋月聽出了鏗鏘聲,明白這確實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回避的話題。
“你這是避重就輕的說法,就算針對外國資本征收額外的空屋稅,你覺得又能收幾個錢?”
羽田奏搖動了一下第三條尾巴,似乎從里面獲得無盡的智慧,罕見地露出了奸詐的笑容。
“五六十億應(yīng)該沒有問題,雖然杯水車薪,但并非于事無補(bǔ)。
更重要的是,京都一萬六千億的債務(wù)是從四十年前開始積累的。
除了高福利和地鐵線造成的虧損,文物修繕費(fèi)用是大頭,只要從今年開始改革稅收,砍掉每年撥給神社修繕的上千億的撥款,這場危機(jī)自然迎刃而解。不出二十年京都財政危機(jī)自解。并不一定非得向神社收稅。”
玄霧皋月也毫不客氣地還擊:“那你打算讓京都的寺社怎樣接受失去千億日元補(bǔ)貼的損失?”
羽田奏說道:“與文科省協(xié)商,把文化廳和神社廳搬到京都去,把文化界的部分話語權(quán),交還給京都當(dāng)?shù)氐纳窆伲切┛恐鴤鹘y(tǒng)文化賺錢的老奶奶巫女們,自然不吝惜每年一千億日元的代價,租賃這份新的權(quán)利。
而文化廳與神社廳的撥款,也將由東京與京都共同承擔(dān),減輕東京的行政壓力。以補(bǔ)貼換職權(quán),這是職權(quán)變現(xiàn)的買賣。遠(yuǎn)比直接向神社寺廟征稅要高明得多。
而且,把文化職能還給京都,不只能給京都創(chuàng)收,同時,還能加強(qiáng)京都的影響力。
重新確立,京都作為島國精神圣地的地位。這是寺廟與神社最樂意看到的事情。”
羽田奏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玄霧皋月說道:“就算你說的辦法確實可以解決京都的財政危機(jī),但還是需要京都當(dāng)?shù)氐拇笕宋锱c東京都這邊對接。你怎么肯定,你的稻荷小姐不會迎娶一位文部省陣營出身的官家少爺。
如果你無法從這次事件中得到好處,又有什么用呢?”
這次羽田奏的尾巴不搖了,有些遺憾地回答。
“你說的對。”
“所以,為什么不在東京建立你的行宮,非要去京都封神。難道淚橋稻荷神社,就不能取代伏見稻荷神社,成為你的封神臺?”
惡魔的低語再次響起。
玄霧皋月再次給出建議。
“阻止文化廳搬遷到京都,把神社廳留在東京,加速外國財團(tuán)對京都經(jīng)濟(jì)結(jié)構(gòu)的破壞,
炒高京都的房價,趕走京都的年輕人和企業(yè),讓京都徹底破產(chǎn)。
同時在東京建立一座取代伏見稻荷大社的宗教中心,用新的稻荷信仰,取代舊的稻荷信仰。
就像太陽國,新女神教和長老會那樣,奪走歐陸國舊女神教會的權(quán)利,削弱教皇國的話語權(quán)。”
羽田奏面色凝重。
如果自己這位最后的稻荷神,不在京都的伏見稻荷大社封神,而改在東京封神,并且建立新的稻荷信仰。
這等于是要破壞京都作為文化中心、宗教中心,精神中心的地位。
“你是要讓我成為坎特伯雷主教?”
“不,你不是主教,就算是東儀文乃,也比你這樣的家伙,更適合主教的位置。你則適合更加世俗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