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看一眼隊伍,挑了挑眉,笑道:“啊吉小哥,要小心野狼哦,上次我來,一只狼崽突然就躥了出來......”話還沒說完,阿吉連跑帶跳竄到了她跟前。
姜韶了然,收回目光,暗忖:嗯,是個靈活的小胖子。
山里人多起來了,野菜漸漸落了頹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在視野,以前隨處可見的蔥郁,現(xiàn)下已然成了一片片禿頭的土堆,偶爾上面冒出來幾根綠芽。
繞著走了好幾處,別說是野豬了,就連只野兔都沒瞧見,華公子那一行人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也不知是不是累的。
她們撞見了好幾波人,游蕩在山間,手里提著個菜籃子,里邊裝著剛挖的野菜。
見此,華公子便問道:“此時正是春種之際,你們不在田地里耕種,好為秋季多收些糧食,攢夠了來日冬日的存糧,跑這山里來干甚?”
路過幾人見有人與他們搭訕,先停了下來,漸漸地臉上的神色也由疑問轉(zhuǎn)變成了嫌棄,他們看傻子似的瞄了華公子一眼,然后走了。
華公子似是從未有過被忽視的時候,當(dāng)下竟隱隱有些受挫之感,他指著路過的幾人,皺著眉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吉雙手背在身后,嘴里叼著狗尾巴草上下那么來回蕩啊蕩,見主子話要掉地上了,連忙接話道:“來干嘛?當(dāng)然是來找吃的來了,不然上來找罪受嗎......哎喲喂,我的太......公子爺喲,輕點(diǎn)輕點(diǎn),耳朵要掉了喂?!?
“這么不靈光,留著有何用!”華公子憤而松手。
啊吉立馬換了笑臉,恭恭敬敬諂笑道:“看公子說的,我這耳朵可管用了,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外面,阿吉都是您的第二雙眼睛和耳朵啊,不對,不光眼睛耳朵,啊吉整個身子都是您的,嘿嘿?!?
“噷,油膩。”華公子語氣松散了不少,轉(zhuǎn)頭瞧著那幾個路人,蹲在地上手里拿著幾根野草,正有說有笑的談?wù)撝裁础?
見公子終于由陰轉(zhuǎn)晴,啊吉笑得見牙不見眼。
見差不多了,姜韶便上前道:“華公子有所不知,并非是他們荒廢度日不去耕種,實(shí)則是無田可耕,無地可種。”
“哦?”華公子不以為然,道:“滿京城里竟然還有如此困難得百姓?”
姜韶便道:“兩年前,淮西大旱顆粒無收,造成百萬之人食不果腹,最后只能拖家?guī)Э谕馓用@事,公子可有印象?”
華公子似是突然醒悟,指著遠(yuǎn)處幾人,不可置信道:“有,難道......”
姜韶點(diǎn)頭。
“不可能!”華公子語氣非常堅定,“這怎么可能!”
姜韶:“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華公子:“前年,淮西的折子一上到朝堂,皇上便下了旨意,要求各地官員在當(dāng)?shù)貫榱髅翊罱淠_點(diǎn),且不可關(guān)閉城門,不可阻撓和拒絕幫助流民,更是撥糧賑災(zāi)一個不落,還在滿京城外,搭建了數(shù)十個臨時屋所,就連糧房,醫(yī)堂,學(xué)堂均有建樹,姜小姐所言,怕是不實(shí)?!?
姜韶笑道:“既然華公子篤定姜韶所言非實(shí),不如,咱們便去瞧瞧,也算是彌補(bǔ)了今日狩獵之行的遺憾?!?
“今日確實(shí)遺憾。”華公子偏頭看向姜韶,似是在思慮什么,姜韶微笑回應(yīng)。
身后,阿吉突然湊了上來,在他耳邊道:“我的公子爺,您要三思啊?!?
“去去去,哪兒都有你?!比A公子十分嫌棄的偏頭趕人,阿吉一臉苦相低著頭后退。
“好嘞?!苯鼗仡^朝秋山高聲道:“秋山,上前帶路。”
“是,小姐?!鼻锷缴锨皟刹剑龀稣埖淖藙?。
“啊???”華公子有點(diǎn)懵。
“華公子先請。”姜韶也做出請的姿態(tài)。
“哦?!比A公子似是被推著般悠悠走了兩步,十分想不通,自己也沒說要去啊,怎么就說到走了呢?
他身后的護(hù)衛(wèi),更是十分想不通,紛紛偏頭看向阿吉,這人也不是傳說中的那么頂用啊。
辦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那流民營是說去就能去的嗎?
不知不覺中,華公子身后的護(hù)衛(wèi)隊,似乎人多了起來,直到安置棚外,人數(shù)竟增至到了兩倍之多。
姜韶似是沒看見,也不多言,帶著華公子走進(jìn)了他所言的連醫(yī)堂學(xué)堂都有建樹的高級臨時村落。
而華公子自進(jìn)入安置棚開始,便頻頻皺眉屏息,更是在進(jìn)入睡棚時,一個沒忍住,捂著嘴匆忙逃離。
屋棚里臭氣熏天,這是座除了屋頂可以避雨外,并沒有墻壁擋風(fēng)保暖只有幾根柱子支撐木棍圍起來的屋子,內(nèi)里別說是床了,就是一連片鋪在地面上的竹板子,上面蓋著薄薄粗布。
姜韶?fù)u頭,她初見這一幕時,也覺震撼,不過現(xiàn)在好點(diǎn),最起碼能吃飽了。
除了最開始住人的屋棚,姜韶還帶著他去了‘糧房、學(xué)堂和醫(yī)堂’,說是糧房不過就是一個粗陋的粥棚,學(xué)堂和醫(yī)堂更是離譜,直接沒有,這一片荒地除了兩個睡人的棚子外,只有個粥棚了,哦,還有個茅廁,露天的那種。
華公子從開始的震驚鄙夷,惡心難言,再到后面的滔天怒意,渾身發(fā)毛,不過用了幾十步。
流民們是認(rèn)得姜韶的,自上次他們集體鬧了之后,便連摻了沙的稀粥也沒了,官府徹底不管了。
若不是有開墾了荒地的種子盼著,山里的野菜換來了碎米撐著,只怕是死得只剩一半兒人了。
不過,她今日身邊多了很多人,黑衣護(hù)衛(wèi)們的冷眼戒備,叫他們不敢上前。
姜韶瞧著那一雙雙麻木的雙眼,所流露出來的不解和懼怕,嘆氣一聲,似是下了某種決心般,深呼口氣,來到華公子面前,跪地大拜,道:“請?zhí)訛檫€活著的上百條人命做主!”
這便是今日之行的目的。姜韶匍匐著身子,拜得更深,她身后,秋山和風(fēng)禾也跪了下來。
唰,幾乎是在姜韶跪地,脫口而出的太子之言當(dāng)下,華公子身邊的護(hù)衛(wèi),立馬上前錯身而立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漏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