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冷,出口氣都染上了白煙。
一對年輕男女坐在房中,男的看著滿面的書生氣,卻又意氣風(fēng)發(fā),溫文爾雅,笑得靦腆。
女子一頭長發(fā),一雙眼睛尤為漂亮。
衣服感覺是好多年前的衣服,似中山裝,又似西服。
墻上好像還貼著紅色的喜字,四周望去,木頭的房梁,白灰刷的墻,從地面開始向上大約一尺的地方是刷的青灰。
兩人在說些什么,臉色微紅的,看起來青澀可愛。
時間飛逝,眨眼而過。
這個小家里添了一個奶娃娃。
出生的那天是男子喊的村里的郎中來家里接生的。
那一天窗外飄著小雪,到了后半夜竟然出奇的停了,月光從天灑落在大地上,地上的雪反射月光,將天地照的如同白晝,讓人也晃了眼。
本該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偏偏今日十四晚上,月亮卻圓的明亮而大。
不,已經(jīng)過了子時,如今也算是十五了。
十五的月亮確實該圓。
郎中是村里的女大夫,他們也是剛剛接觸西醫(yī),雖然沒有正統(tǒng)的學(xué)過,但醫(yī)術(shù)很好。
廚房里,煤火的火燒的旺旺的,土炕也熱熱乎乎的。剛出生的奶娃娃身上一層白,看起來挺丑的,哭聲雖然小,但卻中氣十足。
雖然有些不足月。
也是,這個時候的人,女子懷孕了依舊要每日去地里干農(nóng)活,洗衣服,寒冬臘月里依舊要手洗。
孩子的出生也讓家里熱鬧了起來。尤其是第一個孩子。
她也算是受盡寵愛,奶水不夠,也是喝的奶粉。
雖然老人說沒必要,可是年輕的父母,初為父母的一對年輕夫婦,依舊節(jié)省錢財為奶娃娃買了奶粉,奶瓶。
奶娃娃不愛哭,很是聽話。
做父母的還是高興的,但卻也難免擔心,孩子不哭,不會是傻吧?
難不成是啞的?
為什么不哭,是不是不舒服?
初為人父人母,擔心的總是奇奇怪怪。
寒冬臘月的天氣里,女子在火炕上喂孩子奶,邊喊了一聲剛剛進屋的男子道,“看一下鍋里的百。”
男子應(yīng)聲,本就不是做飯的,也從未做過飯菜,這一弄,竟然將鍋里的大白菜弄到了外面幾個,煤火上還炕著奶娃娃的尿布,也是冬日里本就衣服難干,奶娃娃的尿布更是要洗的勤一些,還要盡快弄干,只能放到這里火烤了。
可惜這好巧不巧的,讓這笨手笨腳,從未做過飯菜的男子將大白菜掉到了奶娃娃的尿布上。
男子下意識的就將尿布上的大白菜又放回了鍋里,然后又迅速的攪動一番。
這好巧不巧的被剛剛哄了奶娃娃睡覺的女子看到了。
女子就那樣站在門口,看著男子將飯菜盛好,端上桌。
兩人面對面的而坐在矮桌前的板凳上。
男子道,“快吃,熟了。”
女子看著男子吃的不亦樂乎。突然開口道,“剛才菜掉到尿布上,好吃嗎?”
男子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女子看到了,也沒有想過點到尿布上上怎么了?只是憨憨一笑,“吃飯。”
女子無奈的笑了笑,然后也吃了起來。
此后經(jīng)年這件事經(jīng)常被已經(jīng)是老夫老妻,孩子都不比他們矮了,甚至外孫女都有了的時候還拿出來說道。
惹得兒孫大笑,而身為其中的一個主角,已經(jīng)長大了的奶娃娃,靦腆的笑著,一如當年那個年輕的初為人父的男子。
最后女子都會道一句,“果真是親生的不嫌棄。”
而這時當年那個,如今已經(jīng)兩鬢有了霜的男子,底氣十足的反駁道,“又不是沒洗,洗干凈的,臟什么。”
日子就這樣不慌不忙的往前走,時光在流逝。
春夏秋冬又一個輪回。
當初的奶孩子會坐了,
會爬了,
會站了,
會走了,
也褪去了當初丑丑的像是小猴子一樣的皺皺皮膚,變成了白白胖胖走路搖搖晃晃的小丫頭。
小丫頭還是不愛哭,經(jīng)常就是沉默。你讓她呆著,她就安安靜靜的呆著。
也不開口學(xué)說話。
初為父母的兩人時常擔心這小胖丫頭是個啞巴,是個聾子。
畢竟男子這方近親里是有這樣的人存在的。
當父母的擔心,不為父母永遠不懂,愛之深,為計之遠。
女子詢問了許多老人,畢竟老人吃的鹽還是比年輕人吃的米多的。
有些經(jīng)驗是學(xué)不來的,不身臨其境也是不會懂的。
更何況還有一句醫(yī)者不自醫(y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那種擔心不經(jīng)歷過是不會懂的。
世界上有一個詞那是在癡人說夢,騙人而已,感同身受永遠不存在。
年輕父母日夜擔心,只要那個承擔著他們希望的奶娃娃一天不能流利的脫口而出,他們的心是一刻也不能放回肚子揣著,會一直高高掛起,揪的心疼。
村里的老人道,“她哭的時候聲音有變化嗎?”
女子都蒙了,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奶娃娃哭的時候什么樣子了。
老人啪啪打的奶娃娃身上炸響,聽著都疼。
奶娃娃不負眾望的哭了出來,聲音洪亮,有長有短,聲線變換。
女子看的生疼,心里也是埋怨老人下手太重,但卻也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看出來孩子聲帶有沒有問題,也是最直觀簡單的方法。
“哄哄吧。”老人聽清楚了,對著女子道,“沒事,這哭的挺好。”
女子邊哄著奶娃娃,邊應(yīng)聲,“真的沒事?那她怎么還不開口說話?”
“有的孩子語遲,再等等,別擔心了,我看她也是能聽到的,又不聾,十聾九啞,這哭和聽都有反應(yīng),沒事,就是語遲些。”老人耐心的解釋道。
女子放心了些,但終歸不能完全放心,要知道這要是殘疾,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他們在時能護她,若是將來他們老了,誰又能護她一個女孩子。
當父母的總是會不由得想到孩子往后一輩子的事,甚至恨不得事事安排好,讓兒女一生順遂。
奶娃娃的名字也是父母想了很久的,總想著要將所有的祝福都包含到里面。
誰不是愿孩子一生無憂,平安喜樂的。
男子的姑姑剛好來,問起孩子的名字,男子已經(jīng)想的差不多了,但還沒有決定最終用哪個。
便剛好順勢問道,“姑姑覺得叫什么?”
男子的姑姑想了想,“不如叫陳雪?”
男子的母親剛好過來聽到,便直言道,“我家才不叫雪,那誰家叫這名字剛好死了爹。”
也是當年房后有一家和奶娃娃差不多大的孩子,那一年剛好死了爹,名字剛好是雪,也剛好姓陳,畢竟這一村子本來也沒有幾個姓氏,基本都是一家,祖上是一人。
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后來還是男子提好了名字,單字萱,萱草的萱,亦做無憂。
可萱草冬日不能活,又怎可能無憂。
男子常年在當?shù)氐膹S子里工作,家里的莊稼一般都是女子做,只有農(nóng)忙時,男子才會請假收莊稼。
男子手藝好,善良,或者說心慈手軟,這一生錯過了許多的機會。
即便在那個機遇滿天飛的年代。
在時光飛速中,春去經(jīng)夏,秋過冬來中,奶娃娃話說的一天比一天流利,詞匯量也一天比一天多,漸漸連詞成句,眼看就要往小話嘮的方向發(fā)展。
她這樣總給人一種,要把以前別人說她是啞巴的仇報了一般。
但她又靦腆,見了生人就會臉紅,話也少一些,卻又勇敢,總是別人問了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