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悅這一覺睡的比較久,隱隱約約中聽得病房里有小孩子的啼哭,還有輕柔的女聲在哼唱著她記憶中的歌謠。
那是她的娃娃嗎?
盡管閉著眼睛,也止不住的眼眶發(fā)熱,不覺間,兩行眼淚順著眼角留下來,溫熱著,滋養(yǎng)著她。
眼角有人拭掉那股溫熱,指腹輕輕柔柔的,微涼,微濕。
這是她不熟悉的溫度,卻有著熟悉的味道。
時光應是回到了小時候,睡夢中所有的希冀紛至沓來,眼淚不受控制的隨著記憶中午后的日光逐漸泛濫。
一定是夢吧!那樣溫柔的模樣,會坐在床邊給她掖被角,會輕輕揉她的頭發(fā)。
一定是夢吧!也只有在夢中的時候,那個人才會用這樣溫暖而歉疚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里太多的無奈,太多的不舍,太多的難以表達還有太多的欲言又止。
一定是夢吧!那個人在兒時的夢中,大多是忿恨的樣子。這一瞬間,在日光的映照下,看不清楚臉的輪廓,但那種深埋的愛卻從眼睛里流露出來,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表達著。
“媽······媽······”我也做了媽媽,無論未來的生活是如何發(fā)展,我都會愛惜我的娃娃,陪著她走過每一個春華秋實,酷暑寒冬。我一定不會像你那樣,放棄一心想要親近你,渴望你的娃娃。
“悅悅,悅悅。”
她哭得那么感傷,頗有一些肝腸寸斷的凄楚。葉天成讓出了身邊的位置,他知道的,她心里的結一直都是母親幼年時候的拋棄和厭惡。
多希望,她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可是,只要她想要的,他又如何能真正的去剝奪?
“悅悅,悅悅,媽媽在。”
所有夢中的一切,在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還不是很真實。直到眼角的溫熱再次被人擦掉,那種真實感才切實的落地,回籠。
“疼嗎?餓不餓?想吃什么媽媽給你做。”
程文悅搖頭。她鬼門關前走一遭,很多母親的體會,感受,內(nèi)心的愛與柔軟不需要再做任何解釋,就已經(jīng)懂得,理解,體諒了。
并不是真的要放棄,也不是真的要置之不理,只是做出了對彼此都很合適的選擇,她很尊重。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程文悅繼續(xù)搖頭,嗓音有些嘶啞,“想喝點水。”
“好,媽媽給你弄。”
溫熱的水,插上一根吸管遞到姚妮手邊,姚妮紅著眼眶接過,抱歉又幸福。
第一次被母親喂水,眼眶里還是濕熱的,眼淚和溫水混在一起,兩種液體都失去了本身有的滋味,變得有點咸,又有點甜。
“要不要看看孩子,瘦了點,但是很健康。”
“謝謝。”
姚妮從嬰兒床上抱起孩子,湊近了程文悅。
程文悅身體還有一些僵硬,只得費力的扭轉(zhuǎn)頭去看她的娃娃。
“好瘦,好小。我家里準備了一些娃娃用的東西,您抽空幫我?guī)н^來吧。”
“不用你操心這個了,好好養(yǎng)身體,我跟慎之剛到的時候手忙腳亂的準備了一些。以后不夠用的再準備。”
“謝謝。”
程文悅想要四處看看,目光在室內(nèi)追尋著。
許慎之主動的走上前,“你媽媽說的對,先養(yǎng)好身體,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
“謝謝許董。”
“我鑰匙就在包里,我的手機呢?我想給書苑的工作人員交代一下。”
“工作的事情······”姚妮還想要說些什么,程文悅卻很堅持的:“要交代的,他們得知道我是安全的。”
葉天成突然之間就聽不下去了,分開的這幾個月,她帶著孩子是如何過的,又是如何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書苑,一邊忙著工作,一邊照顧自己。別的女人懷孕,在家里基本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吃的喝的餐餐精致,營養(yǎng)均衡。產(chǎn)檢的時候有人陪著,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呢?這些事情她是如何克服的?
交警來處理問題的時候說她出事兒的時候是剛剛在影樓選了孕婦照,她又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情期待著這個小生命的到來?
葉天成站在走廊里點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后自嘲的笑了。如果不是出了今天的小意外,她應該會一輩子瞞著他,自此老死不相往來吧?
忽而很慶幸今天的意外,若沒有,也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