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千萬年前，龜貴是一個普通的雪藝工作者。

雪藝工作者，就是把一個人的面部五官縮小成寸把長，用雪一點一點地打磨表現出來，或融或凍，或化或添，然后用手把雪做成頭和身體的模型冷凍在一起，壓制成型的一種職業。

為了這個寒冷的事業，龜貴一個人工作在深山老林的山坡上，住在人煙稀少的山腳下，很少有人來光顧，就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極少。

除了個別的特殊職業的人知道之外，沒有來過這里。

到這個地方來的人，大多是要吃上幾天的干糧，走上幾天徙步的山路，才能到達這里。

經過數天特制而成的一個個模型也是極為寶貴的人間珍品。

龜貴習慣了在寒冷的氣候里生存，所以每天穿著極單薄的紗衣，走在住處和模具間那短短的路上。

一天，來了一人極為奇怪的人，說那個人奇怪，是因為那個人長的身材極短，只有半米左右，各個部分也長得極小。照片在他的手中，顯得極大。

可是，雪人在壓模的已經有了六個了，他帶來的那個人只能放在最下面了。

龜貴知道來這兒里的人都著急。

龜貴對他說：“這必須要天氣極冷的日子才行，現在已經有六個雪人的模具在冷凍了。”

龜貴無奈地對他說，“你必須等，要不，排不上。”

那個奇怪的小矮人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毫不猶豫地說：“好，我等。”

龜貴拿著那個照片從各個角度看了一下，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他也不走，只是在那目不轉睛地看著龜貴。

龜貴穿著極透的白色紗衣。

在這冰天雪地的大山里，龜貴一直穿著這和雪地一樣白紗衣，愛干凈的白色，也沒有來這樣的看龜貴，當時覺得這個小矮人真的好奇怪，給龜貴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那幾天，天氣出奇的好。所以，誰也沒有辦法制冷。

后來，有一天，終于下大雪了，他一大早就走進冷凍室去看那些沒有頭的雪人身體的模型。

看過之后，對龜貴說，“你能不能現在就把那個人的頭制作好，放在最下面的那個位置。”

龜貴面無表情地說，“好吧。”

龜貴依他所言。

這時，已經是春天，山上突然流下來一股股黃色的雪水，把龜貴平時做好的白雪人的身體，都給染得顏色發黃了。

龜貴還是按照他的要求，依然為他再做那個雪人頭。

黃顏色的山水夾雜著井水，穿過六個棺木的空隙，流進了那個棺木的最底層，發出一陣陣的聲響，就像從房檐上滴下的水注，汩汩地作響。

龜貴邊壓水，一邊聽著水響，因為只有雪水和雪在一起，才能最快地凍結。

他蹲在棺木的一旁，向下一直認真地看著那個雪人頭的位置的水，旋轉而下，漸漸地注滿。

正好的時候，龜貴停止了加水。

他抬起頭來，對我笑了笑。

好像是在說，“真行！你真的知道加多少才是正好啊！”

龜貴也笑了笑。

從事這個工作以來，是從沒有笑過的，第一次和這個小矮人相視地笑了一下。

接下來，龜貴就要按照片上的那個人的五官來做模型了。

龜貴只用手，一會兒把這個地方化一下，一會把那個地方融一會兒，沒多久，那個人的頭的形狀就做好了。

龜貴再把那個人的雪人頭和身體接到一起，放到棺木中冷凍數小時，再壓模，一個雪藝人就這樣做好了。

當龜貴把做好的雪藝人放到那個小矮人手里的時候，突然，山路上一股洪水猛沖過來。

小矮人一下子就像騎上了飛魚背，被迅速地沖到了山坡下面。

龜貴拼命地抓住身邊的一個棺木的柱子，怕自己會被沖跑。

原來是山洪暴發了。

剛才那一股股的黃水就是山洪暴發的前兆。

龜貴一下子明白發生了什么，可是，已經晚了，他倒在了幾十年不遇的洪水中，被一塊山石擊中了腰部，無力地倒在了棺木的旁邊。

在龜貴倒下了瞬間，看到那個小矮人也被沖出了好遠，山路一個彎兒轉過，就已不見了蹤影。

龜貴以為自己死定了，也沒有人會為他捏像了。

龜貴帶著遺憾，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小矮人回來了。

他為龜貴去釣魚，還做了很香的魚湯，龜貴被那香味喚醒了記憶。

龜貴知道，他就是那個來捏像的小矮人。

龜貴才發現自己全身透明，躺在一個干凈的棺木上面，薄薄的白紗衣也已經洗干凈，透出龜貴全部的身體，沒有一處能遮擋的地方，龜貴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

龜貴覺得自己再漂亮，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阻擋小矮人直視的目光。

龜貴極為不能接受他，可是現在，在這個山谷里，只有龜貴和他還活著。

他極為溫柔地抱著龜貴，給龜貴講他的故事，講他是怎樣的九死一生地回來看龜貴的，怎樣的為龜貴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