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待了三天,幾乎去了所有知名建筑“打卡”之后,鐘聞一行人準備起程去南法,第一站是尼斯。因為對路況估計不準,到達巴黎奧利機場時距離登機時間就剩半個多小時了,包括鐘聞在內的幾個男生只想找地方癱一癱,女生卻爭分奪秒地要進免稅店。
“喂!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啊!免稅店哪里都有,你們不能走一路買一路啊!”鐘聞雙手揣著兜,無所事事地看著機場的涂鴉壁畫,兒童畫一樣略帶扭曲的筆觸畫出了機場的分布與動態,不遠處的化妝品店里,紀小雨拿籃子買東西,他忍不住提醒,“再說了,要買也回程再買,背著多重啊!”
“你別廢話了,快過來幫我排隊!”
對購物上頭的女生實在聽不進去勸,紀小雨拼命朝鐘聞招手,他翻了個白眼,還是拖著懶散的步子走了過去,剩下的男生發出鄙視的嗤笑。
這次來法國旅行的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大多是大學同學,只是不見得同專業同級,其中像鐘聞一樣已經畢業的占大多數,也不知是誰組的局。反正鐘聞是被紀小雨忽悠來的,認識的人中不乏認為他和紀小雨是一對的,他也懶得解釋什么。只要他和紀小雨心里清楚他們只是“兄弟”就成,平日里就是互相嫌棄,說話沒好氣。不過該幫的忙鐘聞還是會幫的,謙讓女生,助人為樂嘛,這是他的美好品德。
“別買了!你的信用卡還分著期呢!”從紀小雨手里接過籃子,鐘聞也不清楚這堆東西價值幾何,但想來總不會很便宜。
“你怎么比我媽還啰唆……知道啦,知道啦,你先去排隊,我去找瓶香水就過去。”
“你在這兒買什么香水啊!我們之后不是要去格拉斯和普羅旺斯嗎,那邊有的是香水,還便宜!”
紀小雨用嘴撕著指甲上的毛刺,嘟囔著:“是啊……”
“小雨,小雨……”
有女生在后面的貨架旁邊召喚她,她忙不迭地跑過去,對鐘聞擺手,說:“快去吧,我們馬上來!”
鐘聞無奈,只得提著籃子去排隊,結賬的隊伍也不算太長,但速度有點慢,他向來討厭等待,不停按亮手機屏幕看時間。好不容易等到紀小雨和其他女生回來,鐘聞對紀小雨使了個眼色,徑直繞到了第一順位的面前。那是個白人女士,四十多歲,鐘聞用蹩腳的英文手舞足蹈地說:“這位美麗的女士,我和朋友快要誤機了,能不能讓我們先結一下?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拜托了。”
他長著一雙puppy eyes(小狗眼睛),平時就水汪汪的,裝起可憐來更是不得了,加上他那對哪怕不笑稍稍繃勁就會顯出來的酒窩,讓他一直都是“長輩殺手”。果不其然,對方非常友善地讓出了位置,鐘聞甜甜地說:“謝謝姐姐。”
紀小雨努力控制著自己翻白眼的沖動,心說:姐姐?明明比你媽媽小不了幾歲吧!
但多虧了鐘聞的“美男計”,他成功卡到了最前面。正在結賬的是一個亞洲美女,頭發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黑長直”,中分,秀發垂在兩側,又因為低著頭,臉被擋了個七七八八,不過鐘聞還是對她挺翹的鼻子記憶深刻。等待期間,鐘聞將籃子放在柜臺邊緣借力,手機也隨手倒扣在了柜臺上,女生結完賬之后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空出了位置,他就把籃子蹭到了中間,下意識地把手機放在了自己的右手邊,這是習慣。
等他們結完賬,其他旅客都已經登機了,他們一路小跑著上了飛機,落座后就差不多該關艙門了。鐘聞這才算松了口氣,想給紀小雨發條信息,警告她以后如果再這樣,就干脆讓她自己改簽下一班,結果手機提示他指紋識別不正確。
鐘聞愣了愣,并沒有急著試,因為他已經發現手機桌面是一張非常古典的插花圖,顯然不是他的手機。但跟他的手機型號、顏色是一樣的,也都沒套保護殼,不過仔細看,這個比他那個用得精心,他記憶里的幾處劃痕和磕癟都沒有了。
他仔細回想了可能和別人拿錯手機的場合,就只有剛剛在免稅店里,雖然他當時沒有注意那個女生有沒有把手機放在柜臺上,但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當時兩個手機離得近,女生順手拿了他的。
這可怎么辦啊……飛機開始滑行,肯定是回不去了,再說人海茫茫,他到底要去哪兒找那個女生?鐘聞又試了兩次密碼,當然是沒成功,最后無奈地關了機,把手機扔回了口袋。
他的手機里倒是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也用了一年多,大不了換一個。但不知道這個女生的手機里有沒有要緊的東西,要是能換回來就好了。鐘聞下意識抬手蹭了蹭鼻子,突然聞到一絲輕微得如同幻覺的味道。
他仔細聞了聞自己的手指,確實有一種香味在,具體是什么味道說不上來,但應該是植物的味道,發甜的花香里混著草木的清新。雖然他能聞出來,但其實這味道對其他人來說根本就淡得不存在。鐘聞又掏出手機,湊近聞了聞,味道果然來源于手機。
應該沒人會往手機上噴香水,再說這味道也過于清幽了,想來是日常沾染到的氣息。鐘聞又想起那個女生閃閃發光的黑發,以及一身淺色的套裝,香味在他大腦的嗅覺中樞里飄來蕩去,竟然令他覺得愉悅,丟失手機的喪氣也頓時煙消云散了。
然而同樣在飛機上的陳覓雙可沒有鐘聞那么心大,自從發現拿錯了手機,她就陷進了無盡的焦慮中。她的時間很緊,回到尼斯就要和一家酒店的宴會負責人見面,談宴會花藝設計的合同,而且對方不是總有時間,不然她也不會前一天還在巴黎做婚禮現場,后一天就飛回來。這種時候丟手機簡直不能再糟了,萬一對方打她的電話打不通,很可能就去找別人了。
合同成不成不要緊,但陳覓雙不想因為這點事影響自己的信譽。更重要的是,她討厭不確定因素,討厭事情脫離掌控。
這個手機的桌面是一件球衣,陳覓雙對此一竅不通,只能猜測是個男生的。她隱約記得當時在免稅店,旁邊有個年輕的亞洲男孩,但她沒有特別留意。手機的語言系統是中文,印證了她的猜測,可她反而更擔憂了,萬一對方是要回國,怕是聯系不上了。
陳覓雙并不知道,此刻她的手機就在她身后十步以內。她和鐘聞在同一架飛往尼斯的飛機上,他們之間的距離僅僅是商務艙和經濟艙之間的距離。可惜的是,無論是下飛機還是拿行李,他們都沒有看到對方。
下了飛機,鐘聞一行人打車去酒店,一輛車坐不開,就連攔了兩輛,七手八腳地把行李往后備廂里塞。他們中大多數人出國經歷有限,又基本不會法語,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舉手投足都帶著莫名的緊張急切,生怕自己動作慢了招人煩。然而就在鐘聞已經坐進出租車后座,馬上就要關門時,他口袋里下飛機后重新開機的手機響了。
他驚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打著稍等的手勢,站到了車外。
飛機停穩后,鐘聞就打開了手機,怕機主聯系,只是他沒想到會這么快。他接起電話,一時組織不好語言,連用什么語種都茫然,最后只好傻乎乎地說了聲:“Hello(你好)?”
“你好,我是你手里手機的主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手機也在我這里。”陳覓雙下飛機后找工作人員借了電話,打給自己的手機。接起來之后對方的發音讓她一聽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干脆直接講了中文。
“噢噢噢!”也不知是因為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還是因為聽到對方說中文,反正鐘聞突然就激動起來,“你在哪里呀?”
“我現在在尼斯的蔚藍海岸機場。”
“哎?真的假的啊?”
陳覓雙心說這人說話語氣詞怎么這么多,我騙你這個有什么意義:“真的,你在哪兒?”
“我也在這個機場啊,我在T2出口的出租車點,你來找我吧。”
這對陳覓雙來說倒是意外之喜,她趕緊就往出口跑。鐘聞對催個不停的紀小雨擺手說:“這樣,你們先走,我一會兒過去找你們。”
紀小雨有點不放心:“要不我留下陪你吧?”
“不用,不用!快走吧!”他甩上車門,彎腰對司機說,“抱歉,出發吧。”
出租車剛剛開走,鐘聞就看見眼熟的“黑長直”朝自己走來。那女生實在太顯眼,明明是最簡單的打扮,卻能在機場外形形色色的人中脫穎而出,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就好像是五彩斑斕的世界里一抹純凈的白,反而矚目,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雖然矯情一些,但鐘聞還是想到了——氣質卓然。
“這里!”鐘聞抬起手臂擺了擺,露出了標志性的燦爛笑容。
陳覓雙估摸不出他的年紀,總之肯定比自己小就是了,看著像是國產青春片里白凈清瘦的男主角。對于比自己小的人,陳覓雙一向都是當孩子看待,態度更加溫和,卻也更加敷衍。她按亮手機屏幕給鐘聞看:“是你的吧?”
“是我的。”鐘聞也和她一樣按亮了屏幕。
“抱歉,應該是我拿錯了。”
“沒關系,‘機緣巧合’的‘緣’是緣分的意思啊。”鐘聞作勢要把手機還回去,卻又猛地抽回了手,“對了,你叫什么?萬一我還錯了人,也得留個底啊。”
“我叫陳覓雙。”陳覓雙勉強笑笑,她知道男孩在耍滑頭,卻也沒有當回事,只是急著交換了手機。風從他倆中間穿過,鐘聞再度聞到了那股香味,這次更加清晰。他這才確定這味道來自陳覓雙身上,應該不是香水,而是原始的花香,只是他對植物沒有研究。從陳覓雙身上發散出來的香味,比手機上沾染的更明顯,也更甜一點,不過其他人應該還是很難注意到。
“我還有事,先走了,謝謝。”
拿到自己的手機后,陳覓雙立刻打算轉身離開。電光石火間,鐘聞做了一個決定,他唐突地按住了陳覓雙的行李箱:“等一下!”
陳覓雙轉回頭,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但表情仍舊很冷。
“我好像有一張便箋黏在你手機上了,給我看一眼。”
這是個蹩腳的謊言,但一時間鐘聞只能想到這種,陳覓雙舉起手機,來回翻看:“沒有啊……”
就在這時,鐘聞一把將手機從她手里奪下,順帶揪住了她的手指,另一只手順勢掏出了剛剛在口袋里偷偷摘下筆帽的中性筆,直接就在陳覓雙的手心上寫起了字。
陳覓雙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抽手,掌心立刻被畫上了很長一道黑色印記。但鐘聞沒放開,仍然繼續寫,她頃刻間也冷靜了下來,因為她看出了那是串電話號碼。
鐘聞在陳覓雙的掌心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和名字,才心滿意足地將筆帽扣出清脆的“啪”的一聲,狡黠地笑著說:“我叫鐘聞。我要在南法待好幾天,有空打給我。”
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啊……陳覓雙在心里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鐘聞一直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才打車去和伙伴們會合。
他何嘗不知陳覓雙聯絡他的概率幾乎為零,可是他很希望能再見到她,為了這點希望,他總得做點什么。他一向是這種性格,想到就去做,就算注定失敗也要爭取一下,反正又不要錢。
就算要錢,鐘聞也舍得為了一個沖動千金散盡,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喜歡這樣的自己。
但走遠了的陳覓雙只是著急忙慌地從背包里翻出濕巾,把手仔細擦了一遍,又去使勁蹭中性筆的印記,硬是擦得不太能看出來才踏實。
相比巴黎的喧囂燦爛,處處宏大雄偉,隨便說出一個建筑都舉世矚目,尼斯就顯得低調很多,村莊與城市沒有明確的分界線,生活節奏很慢,處處透著和煦寧靜的氛圍,法式風情卻更加濃郁。在巴黎總是馬不停蹄地趕時間,而在這里,卻可以悠閑地走一走,在蔚藍海岸上癱著。
鐘聞到了旅館和大家會合后,已經是下午了,他們在旅館吃了點路上買的面包,有男生跟鐘聞打趣:“怎樣,是美女不?”
鐘聞撕著咬不動的面包,點了點頭。
“真的假的啊,早知道我們也留下看看了!”
“聽他胡扯,是個女的他都叫美女。”紀小雨不以為意地說。
“誰說的!我就沒叫過你!”
紀小雨氣得上前踹他,鐘聞靈活地跳起來躲開,眉飛色舞地說:“這次是真的,氣質美女。”
“說氣質就是臉長得不好看唄……”紀小雨小聲嘟囔。
“你一個跟氣質完全不搭邊的人就別摻和了。”
鐘聞毫不客氣地懟她,繼續和男生們描述陳覓雙,幾個人興高采烈,誰都沒注意到紀小雨的臉耷拉老長,始終噘著嘴。她當然知道鐘聞就是嘴欠,也不是真心的,這幾年他們都是這種互損模式。但最近她好像愈加小心眼起來,聽鐘聞猛夸別的女人,卻獨獨挖苦她,她心里就是不爽。
吃過東西,一群人出去游蕩,有人不想走遠,就想在他們住的老城區逛逛,有人卻想去看看城堡山,干脆就分成了兩撥。紀小雨是很想去看城堡山的,但最后還是留下來跟鐘聞一起閑逛。好在老城區的景色也很別致,房屋錯落有致,外墻顏色大多數是暖暖的姜黃色,但深淺不一。房子很高,巷子卻很窄,走在其中只能看見一扇扇推開的窄窗,有的刷著綠漆,有的刷著黑漆,都已經斑駁褪色了,彌漫著古樸的情調。一轉彎,視野陡然開闊了,許許多多瓜果攤子擺在一起,非常熱鬧。他們買了幾串葡萄,直接吃起來。
空氣里始終彌漫著花香,老城區花草很多,周邊花店也很多,加之外國人的香水用得濃,那些香味混在一起,對鐘聞來說過于沖了。他不由得又想起陳覓雙身上的香味,那種香味對他來說正好,能讓他感受到香味的美好,而不是第一時間被熏得頭暈。
“喂,想什么呢?”紀小雨發覺鐘聞在走神,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鐘聞搖了搖頭,沒說話。
“你這次回去,家里得瘋吧?”
“那又如何,反正都已經成定局了。”
“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鐘聞走路時把胳膊甩得很高,“走一步看一步唄。”
“要不你考研吧,至少能大大方方地再混兩年。”紀小雨眨了眨眼。
結果鐘聞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才不要!你以為我多愛讀書啊!”
紀小雨偷偷撇了撇嘴,無法再說下去。她也不愛讀書,但假如鐘聞愿意,她就有勇氣考研。因為她知道兩個人步入社會后身邊總會出現更多的人,稍不留神就會漸行漸遠,只有回到學校,才能順理成章地天天在一起。
可惜她永遠搞不清楚鐘聞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她改變不了鐘聞的任何決定。想到這里,紀小雨出聲地嘆了口氣。
但鐘聞并沒有留意到,他在想自己的事。大話誰都會說,實際上他也為自己的未來發愁。他畢業于知名大學的化工系,按理說文憑也夠硬,只是當初選擇這個專業并非出于自己的喜歡,他對將來要做什么工作全然沒有考慮。畢業后也是聽家里安排,直接進了一家上市的食品企業做食品質檢,專業算對口,工資也不低。
然而被安排好了的順風順水的生活過了半年,鐘聞就受不了了。一是工廠里的氣味、機器的氣味、食物各個階段的氣味、塑料紙漿包裝的氣味,都讓他感到煎熬;二是生活沉悶無聊,工廠里的日子就像生產線的履帶,行走的進程永遠不會有變化,終點就在一眼看得到的地方。他才二十三歲,不想過一眼望到頭的人生。
在長輩眼里,這就是任性、天真、不踏實,鐘聞也不想辯駁,但他還是瞞著家里辭了職。之后紀小雨他們嚷嚷著法國行,他就拿著那半年的工資跟著一起來了,也是因為暫時不想聽父母嘮叨。但鐘聞知道,父母終究拗不過他,他也算是被溺愛著長大的。
可是他不想啃老,主要是自己沒有經濟來源,就會受制于人,他是個喜歡自由的人,并不想一直待在父母的保護傘下。他暗暗決定,回國之后就得努力找份工作了。
雖然畢業已經快一年了,但鐘聞是拿這趟旅行當成自己的畢業旅行的,回去之后就要盡可能做個像樣的大人了。
盡可能,等于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晚一些時候,去城堡山的人回來了,寶石一樣璀璨的夕陽也漸漸被夜色吞沒。他們出去覓食,法餐又貴又不合胃口,規矩又多,主要是他們中沒一個會法語,英語口語能力也有限,進正式的餐廳總有些發怵,所以更偏向于小店。
燈火亮起后的尼斯老城區,所有的喧囂都被包裹在溫暖與靜謐里,就像被包裹在水晶球里的一簇花火。路上遇到一家酒吧,吸引了包括鐘聞在內的幾個男生的注意,酒吧內部裝潢非常雅致,看起來不是那種特別混亂的地方,關鍵是有天臺,上面似乎有很多人在開派對。
征求了女生的意見,大家覺得來都來了,不進去喝一杯豈不是遺憾,于是就一起推開了酒吧的門。他們一群亞洲游客很是顯眼,一進去就引得眾人紛紛側目,他們有點不自在,拼命往角落溜。好在酒吧里人來人往,很快人們的注意力就不在他們身上了。他們點了幾杯度數低的酒飲料,好奇地打量著酒吧里的人和裝飾。
有點唱機,可以花錢點歌,舞臺上有個小樂隊,不過沒看到表演的人。常有穿著奇裝異服、戴著面具的人從樓上下來,鐘聞忍不住找酒保打聽,問可不可以上天臺。酒保說可以,但天臺上在開化裝舞會,最好還是打扮好再上去。
他們自然是來不及變裝,也覺得自己融入不進去,但那些人真的很熱鬧,有扮貓女的、扮魅影的、扮吸血鬼的,甚至還有扮某種物件的……以前這種事只能從電視里看到,他們都特別想表現得淡定,但眼睛里閃爍的好奇的光,還是顯得他們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走走走……”紀小雨實在耐不住,拽著鐘聞往樓梯去,走到一半,仰頭看著天臺,上面有很多白色的沙發、長長的桌子,點著蠟燭,欄桿上系著氣球,氣氛十分浪漫。紀小雨面露羨慕,不停給鐘聞飛眼神:“我們上去看看,就一下,也不會有人趕我們的。”
確實沒人在意他們,上下樓的人從他們身旁經過,只要他們不擋路,就不會刻意看他們,只是鐘聞確實沒什么興致。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了樂隊演奏的聲音,他趁機說:“我去看看。”掙脫開紀小雨,轉身跑下了樓。
樓下舞臺上幾個樂手就位了,鼓手、貝斯、鍵盤,很齊備。鐘聞在離舞臺近的地方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個女生突然從舞臺側面跳上了臺。那是個打扮極夸張的女孩,一頭粉紅色的頭發,一面短到臉頰,一面長過肩,應該是假發,嘴唇畫得發紫,臉上戴著遮眼睛的面具,但從空洞能看出她帶閃光的大煙熏眼妝。衣服是朋克風的,黑色印花的吊帶衫加上黑皮裙,脖子上、手上都戴著黑色皮飾。乍一看是個亞洲人,但因為有面具,鐘聞也不太能確定。
女孩熟練地掌控了麥架,前奏響起,是皇后樂隊的Killer Queen(《殺手女王》)。這是鐘聞很熟的歌,他很快跟著搖擺起來。女孩的聲音清淡慵懶,唱得說不上完美,但臺風很自然,看得出來她自己很享受。
……
Caviar and cigarettes(魚子醬和香煙)
Well versed in etiquette(詩意的禮節)
Extraordinarily nice(格外迷人)
She's a killer queen(她是個殺手女王)
Gunpowder,gelatine(火力強勁)
Dynamite with a laser beam(像帶激光束的彈藥)
Guaranteed to blow your mind(保證讓你意亂情迷)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女孩真稱得上“殺手”,擁有狙擊人心的能力。間奏時有人熱情地喊她的名字,鐘聞聽著好像是“Amber”,看來還是個熟臉。
雖然有那么幾個瞬間,鐘聞覺得女孩的眼神掃向他,但他都當作幻覺。他對于這種類型的女孩,只敢敬而遠之。還想著能再聽一首,誰知Blackout(《熄燈》)的旋律剛起,女孩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有些匆忙地跳下了臺。她刻意迂回到了一側,企圖將身影隱藏在交錯的人影里,快步朝酒吧門口走去。
只有在經過鐘聞的桌前時,因為空間狹促,和對面一個人交錯不開,女孩被迫停了停。只有一兩秒,空調口的風吹下來,讓鐘聞忽然聞見了跟陳覓雙身上一樣的香味。他噌地一下站起來,女孩卻只留了背影給他。
鐘聞其實有點恍惚,與其說是相信自己的鼻子,不如說是受內心驅使,他什么都沒來得及想,就已經晃晃悠悠追了上去。
所幸女孩沒走成,雖然躲了半天,還是在門口被不想見的人攔住。一個人高馬大的歐洲男人拉住她的胳膊,還摘下了她臉上的面具。鐘聞趕上前,終于看清了女孩的臉,眼影化得很重,眼尾一道藍色長長地蕩開,像孔雀一樣。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鐘聞也不傻,見這架勢也知道是男男女女那點事。講真心話,出門在外不該多管閑事,可他沒法置之不理,于是笨拙地卡在男女之間,一時情急竟說出了母語。
鐘聞背對著Amber,所以沒看到她眼睛里閃爍的詫異。
鐘聞并不矮,也不算孱弱,但和面前這男人一比,還是瘦小一圈,任誰都覺得他會吃虧。男人也沒把他當回事,伸手撥他的肩膀,還想去拽Amber。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男孩,鐘聞也不想在女孩面前丟了面子,他梗著脖子,再度擋在男人面前。男人喝了酒,再加上溝通不順的煩躁,伸手揪起鐘聞的脖領,薄薄的T恤皺成一團,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鐘聞的拳頭已經攥了起來,做好了要大鬧一場的準備。
然而就在這時,一旁一道黑影伴隨著疾風呼嘯而來,男人突然彎下腰去,爆出一聲慘叫,里面夾雜著罵人的話,揪著鐘聞的手也松開了。
“走啊,傻愣著干什么!”在酒吧還未散盡的驚叫聲里,Amber牽起了鐘聞的手,推開門跑到了街上。
到這時鐘聞才看清,Amber的胳膊下夾著一塊長板,剛剛她應該是拿長板掄了那個男人。想到這兒,鐘聞有點想笑,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黏在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上,更多的是一種極其新鮮的好奇感,他不自覺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Amber把板子踩在腳下,對鐘聞使了個眼神,急急道:“快上來。”
鐘聞完全不會玩滑板,以一種非常的姿勢蹲在了上面,回頭看時發現被打的男人已經捂著臉追了出來,后面好像還跟著其他人。隱約間,鐘聞好似還看見了紀小雨。
他總算是想起了自己還有朋友在,但滑板已經向前移動了,Amber拖著他,起步有些艱難,他非常識時務地用手撐著地,幫了點忙。風在耳畔變得更疾更涼,滑板帶著他們往更幽靜的巷子深處而去。等到鐘聞再回頭時,身后并沒有人,也不知是那些人根本沒追他們,還是他們真的逃掉了。
可鐘聞還是感覺他們在逃,逃離與其他人有關的世界,飛奔向一個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寂靜的月亮。
“喲!”鐘聞逐漸興奮起來,就像滑板的主人是自己一樣振臂高呼。
Amber在他前面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人是不是傻。
這一路根本算不得瀟灑,反而很狼狽,地面坑洼不平,很多鵝卵石和碎石子混在里面,雖然阻礙不了長板滑行,但確實顛得很。她一個自認身量輕盈的操縱者尚且覺得勉強心累,天知道這一個大男人縮在板子上,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好笑,他有什么可興奮的。
“喂,你差不多了吧……”
Amber快要沒力氣了,放任板子的速度逐漸慢下來,忍不住出聲催鐘聞下來。鐘聞這才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站了起來,他沒想到滑板會晃得這么厲害,突然張牙舞爪掌握不了平衡。Amber下意識跳下板子,想像往常一樣踩住,誰料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陡坡。
漸緩的坡度連接著蜿蜒的窄路,一直延伸到很遠,直到被朝向混亂的幾棟房子阻隔,略顯昏暗的暖黃色的光打在房屋顏色各異的外墻上,照不穿夜色,卻突顯了錯落。坡頂會是個拍照的好位置,能得到相對完美的構圖,以及類似凡·高畫作中的南法標志性的景致。可惜鐘聞停不下來,滑板的前輪剛一陷落,本就位置靠前的他就因慣性被朝前丟了出去,他在路人和Amber的注視下非常滑稽地滾了下去。
雖然鐘聞憑本能抱住了頭,但還是磕得夠嗆,到了坡段一半左右的位置才停住。他坐在地上,還維持著雙臂抱頭的姿勢,有些輕微耳鳴,半天緩不過神來。
“還好嗎?”Amber先去追了板子,又折返回來看他,有點擔心。
剛剛事發突然,她沒踩住板子,再想拉鐘聞也來不及了。雖然鐘聞滾下去的樣子過于好笑,但畢竟他會攪進來是因為她,該負的責任她還是得負。
鐘聞緩緩放下手臂,抬頭看著她,沒聽清楚她說什么,于是傻傻地“啊”了一聲。
“先起來,動一動。”
Amber扯著他的袖子,鐘聞就跟著站了起來,動動胳膊,動動腿,骨頭沒事,就是到處都破了皮。
他咧嘴笑了:“看我,福大命大。”
“頭暈不暈?”Amber心說,我看你就是心大。她伸出手指在他額角上碰了碰,鐘聞立刻“哎喲”一聲,自己抬手一摸,一個硬包。
“我成獨角獸了?”鐘聞反而來了精神,一雙大眼睛在夜里閃閃發光。
Amber被他的腦回路驚呆了,終于沒忍住,露出了一個略帶嫌棄的笑容。
能博美人一笑,哪里還在乎這點疼,鐘聞搖頭晃腦起來,用吹牛似的語氣說:“這點小傷,沒事!”
“既然沒事,回去吧,拜拜。”
說罷,Amber就把長板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眼看著就要走。鐘聞哪兒能讓她就這么走了,情急之下去踩板尾,害得Amber一個踉蹌,抓住翹起的長板的同時也后退撞到了他身上。
鐘聞下意識摟住了她的腰,為了穩住彼此,他們離得前所未有地近,他又清晰地聞見了那股香味。
“你還要干什么?”Amber旋了個身,離他遠了點。
“不要那么冷漠嘛!我們一天遇見了三次,也是緣分啊!”
“誰跟你遇見三次。”Amber翻了個白眼,鐘聞看見她的雙眼皮貼,“我根本沒見過你。”
她再度轉身,鐘聞卻再度擋在她面前,歪頭說:“你就不要不承認了嘛,雖然你變裝很厲害,可我已經認出你了,就沒必要再裝了嘛,陳覓雙。”
此時的陳覓雙一個頭兩個大,她是真沒想到會再遇見鐘聞,也沒想到會被認出來。她在尼斯生活了快四年,從來沒有人在這種狀態下認出她是陳覓雙。因為她平時的樣子和現在就是兩個極端,丹鳳眼變雙眼皮,用修容術改變了鼻子的形狀,故意將口紅涂得很艷。在夜里,她從來都只是Amber,一個愛唱歌、跳舞、和陌生人說話的瘋丫頭罷了。
久而久之,連陳覓雙自己都當那是兩個人,擁有兩個人生,兩個世界。她不想混淆,不想讓自己失去一個避風港。
這個鐘聞是不是她的克星啊……陳覓雙剛剛在臺上看見鐘聞時就有不祥的預感,當時還勸自己說只是巧合。結果已經很久沒出現的狗皮膏藥居然又出現了,然后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陳覓雙縱有一時的緊張,但更多的是覺得意外和麻煩,并不慌亂。鐘聞一看就是個背包客,很快就會離開,隨他怎么說,自己不搭理就完了。這樣想著,陳覓雙冷冷地別過臉,打定主意趕緊離開。
“啊,疼疼疼疼疼……”
誰料鐘聞突然像樹袋熊一樣抱住了她的胳膊,比她高一頭的個子,寧可屈著膝蓋,也要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夸張地叫著:“頭疼,頭暈,你得對我負責啊。”
“你放開。”陳覓雙拼命想把胳膊抽出來,奈何拗不過他的力氣,“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耍無賴?”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還不承認自己是誰呢!”
陳覓雙氣結,鐘聞卻在她肩膀上蹭來蹭去,撩著眼皮瞅她:“沒話說了吧!”
“行,我負責。我送你去醫院,治療費我出,行了吧?”
“不用去醫院,聽說國外看病可貴呢,你給我上點藥就行。”
“我上哪兒給你找藥去?”
鐘聞一臉無辜地嘬腮,露出兩個很深的酒窩:“不知道。反正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說完胳膊夾得更緊了。
這是哪兒來的熊孩子啊!最關鍵的是,真小孩至少好糊弄,這個二十歲左右的熊孩子實在是軟硬不吃。無論她拿出什么態度,鐘聞都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死不松手。
陳覓雙其實極其討厭和人有非必要的肢體接觸,尤其是異性,剛剛出酒吧時有這種接觸是因為情況緊急,而且那時她是Amber。現在她變回了陳覓雙,只覺得渾身別扭,但時間長了,她居然也漸漸習慣了。怎么說呢,鐘聞和她遇見的其他男人給她的感覺不同,他的糾纏并沒有給她明顯的性別上的施壓,僅僅是撒嬌而已。
天知道她為什么要接受一個就見過三次面,其中一次還根本沒看清長相的男人的撒嬌,陳覓雙在心里對自己狂翻白眼,可她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習慣了。
維持著這種看起來親親熱熱,實則更像是“劫持”的姿勢,兩個人走了很遠的路,最后繞到了一側挨著馬路的寬闊街區,停在了一棟外墻是橙紅色的三層小樓的側面。
“放手,我要拿鑰匙。”陳覓雙抖了抖已經快麻了的胳膊。
鐘聞這才乖乖地松手站好,抬頭左顧右盼:“這是你家啊?”
陳覓雙沒說話,掏出鑰匙打開了樓側的小門,一條很窄的旋轉樓梯直通三樓。因為格局問題,三樓的使用空間很小,看擺設是純私人的空間,有單人床、沙發和小桌子。她朝鐘聞抬了抬下巴,指向角落的小門:“去沖一沖傷口。”
里面是個淋浴間,不過鐘聞沒脫衣服,只是用洗手池的水龍頭沖了沖。他注意到淋浴間令人驚愕的潔凈,而且沒有任何香氛類的東西,也沒有一絲異味,干凈得如同新房子。
他對著鏡子左右照自己的臉,心想幸虧沒破相,不過要是沒摔那跤就好了。但他轉念又覺得,要是沒摔跤也沒法來這兒,所以還是值得的。
陳覓雙不知道他在里面琢磨什么,從床頭小柜子里把藥箱提出來,等到鐘聞一出來,就直接丟給他:“自己擦,擦完趕緊走。”
“別急嘛……”
鐘聞翻著藥箱,把里面的東西挨個擰開蓋子看看,又擰回去,眼睛滴溜溜亂轉:“這么大的房子,你一個人住啊?樓下是干嗎的?”
“你自己來的嗎?沒有朋友在等你嗎?”
“哦,對,有……”鐘聞這才想起看手機,果不其然,信息和電話都已經爆了,他隨便挑了個人回了一條“沒事,不用管我”,轉頭繼續和陳覓雙說話,“你就不好奇我怎么認出你的嗎?”
陳覓雙好奇,可不想問。
但即便如此,她也制止不了鐘聞繼續說下去:“你帶我下去看看,我就告訴你。”
我完全不想知道好不好!陳覓雙扶了下額頭,什么也沒說出來,如果她現在還是Amber,就可以直接把鐘聞趕出去。可她被認出是陳覓雙,即便還戴著假發,心卻被上了鎖。
她從床邊站起來走過去,彎腰從藥箱里掏出紗布和消炎藥水,故意往高處拋。但鐘聞還是像貓一樣抬手接住了,她嘆了口氣說:“擦完我帶你下去。”
鐘聞聞言趕緊胡亂地給自己擦了點藥,分分鐘就合上了藥箱,還求獎勵似的雙手舉給了陳覓雙。陳覓雙把藥箱放回原處,忍不住問:“你多大啊?”
“剛過完二十三歲生日。”
那就是比她小四歲。陳覓雙暗暗回想四年前的自己,該不會在別人眼里也是這么幼稚吧?
從一旁的另一個木質樓梯下去,二樓是很敞亮的工作間,基本上能打通的區間都打通了,看起來一覽無余。長長的桌案,上面擺著很多剪刀之類的工具,墻上有大塊幕布,房間的主色調是白色,只有角落的一束束花點綴著。
各種式樣的容器中插著各種式樣的花,看起來都很精巧,對鐘聞來說香氣有些混雜,不過不難聞,青草味居多。一般家庭擺鮮花,頂多一兩瓶,她這里太多了,看起來就不尋常了,可是鐘聞一時想不起這應該叫什么,結巴著說:“你是……你是……花,搞花的?”
陳覓雙沒忍住笑了一聲:“我是做花藝的。”
“噢,對對對……”鐘聞猛點頭,“那是做什么的?”
陳覓雙白了他一眼。
又下了一層,這層分兩個區域,靠里的地方像是會客室,擺著溫馨的沙發和小桌子。用一塊簾子隔著的面向馬路那面的屋子里,擺滿了花瓶和筒,還放著不少鮮花,氣味非常濃郁,突然沖得鐘聞有點頭疼。
不過他算是搞清楚陳覓雙是做什么的了,樓下是個對外的花店,樓上是花藝工作室,反正就是跟花花草草有關的。大概就是因為陳覓雙經年侍弄種類繁雜的花草,又生活在這種環境里,香味才逐漸累積在她身上,已經成了她的一部分。
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香味,鐘聞希望只有自己能聞得到。
“好吧,我說話算話。因為你身上的香味,我才認出你的。”鐘聞說。
陳覓雙皺了皺眉,不確定他是不是胡說八道。因為她從不噴香水,她不想香水的味道掩蓋花香,不然會影響她的感覺。
“我沒亂說,你身上真的有一種香味,連手機上都有,我拿你手機時就聞到了。你自己可能聞不出來,別人應該也聞不到,這是我的特長,我鼻子好。”
“能有多好,亂說。”
“我說真的!”
換作往常,鐘聞并不愛顯擺自己的鼻子,有段時間他甚至因此而心煩。但在陳覓雙面前,他卻迫切地想要被相信、被夸獎,因為這是他拿得出手的東西,他必須得讓陳覓雙看到:“這樣,我證明給你看!”
他突然抓起陳覓雙的手又往樓上跑,他只是太急,想到樓上有可以用的東西,不像樓下的花都是分門別類的。陳覓雙被突如其來的牽手嚇了一跳,下意識要甩開,鐘聞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回到二樓,鐘聞把手蓋在眼睛上,對陳覓雙說:“你隨便拿一盆花過來,我不清楚花的名字,但我能聞出來有多少種。”
“你這樣還是會偷看的。”事已至此,陳覓雙也知道不配合他就糊弄不過去了,既然如此,就要嚴謹一點。
陳覓雙找了張干凈的方巾,折了兩折系在了鐘聞的眼睛上,鐘聞感覺到她的指尖在自己的頭發里摩擦,心上突然像有什么爬過一樣,癢癢的。
五感相同,遮住眼睛,嗅覺反而更敏感。陳覓雙舉著一瓶插花到他面前,那些在普通人聞起來只是混作一團的輕微的氣味,對鐘聞來說卻清晰到具象的程度,他好似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縷縷不同顏色的煙霧。
“七……不對,八種……有一種塑料的味道,我不太確定是不是活的。”
鐘聞回答完,半天都沒聽見動靜,他伸手往前摸,差點打到陳覓雙的鼻子。陳覓雙向后躲閃,這才回過神來:“好了,摘下來吧。”
講真心話,陳覓雙挺意外的,這小子看著那么不靠譜,誰知還真的天賦異稟。這瓶插花里一共有七種花材,還有一種是做過處理的干花,外層有包漿。可以說,鐘聞完全答對了。
陳覓雙忍不住聞了聞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聞見了一點香味。
鐘聞扯下眼睛上蒙的布,正好看到她的反應,立刻笑開了:“這回你信我了吧!”
“信了,信了……有這個天賦就去想想自己能干什么,別浪費了。”
“能干什么呀,沒用。”鐘聞滿不在乎,“連在廁所里和人打架都不占優勢。”
陳覓雙哭笑不得,這孩子的腦子是怎么長的?
“行了,快走吧,你朋友該等急了。”
鐘聞也知道自己不能耗在這兒了,別人在等他是一回事,主要是再死皮賴臉下去,他怕陳覓雙覺得他圖謀不軌。他撓了撓后腦勺,撇著嘴說:“好吧……”
于是他走到了一樓大門口面朝馬路的那處,陳覓雙從里面開了門放他出去,兩只手拽著門框,一副趕客的架勢。鐘聞回身看著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說:“那我走了……”
“快走。別和別人說今天的事,江湖不見。”
說完不等鐘聞回應,陳覓雙雙手拍上了門,同時關掉了一樓的燈。鐘聞腦門貼在玻璃上往里望,再也看不見陳覓雙的身影。
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看到花店外面的法語招牌,他拿手機查了一下,意思是“美麗際遇”。
他和陳覓雙的相識,對他而言倒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美麗際遇。想到這兒,鐘聞忍不住吹了聲響亮的口哨,腳步也輕快起來。
陳覓雙站在樓上的窗前,摘下頭上粉色的假發,捋順自己黑色的長發,目視著鐘聞的背影消失,突然長出了一口氣。對陳覓雙而言,兩個世界的隔板被打破,個人領地被強行入侵,她是止不住驚慌的。
好在并不討厭,她意外地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并不討厭。
只是,還是再也不見比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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