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河岸邊，八百多個胤國士卒駐扎在此。

今日胤國軍隊大敗，戰車被奪，三大貴族族長一死一傷，此時整個營地士氣低落，人們的臉上盡是恐慌之色。

帥營前，燃著一堆篝火，胤國的貴族借著火光商議戰況。

岷氏族長指著面前躺著的幾俱石鳥族人尸體，說道：“這些戰俘剛才說了，他們還有兩個近千人口的氏族在東邊，不出兩日，這兩個氏族的戰士就會支援過來，到時候，我們的腹部和背部都會被同時攻擊！！！”

胤候點頭道：“我們支撐不了多久，這個部族的人很聰明，他們已經守好那里的耕地，我們無法獲得足夠的食物，已經沒有獲勝的希望了！”

一眾貴族神色凝重，這是他們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一次。

胤侯無奈的說道：“今晚，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你們叫上所有士卒，帶上所有的糧食物資撤離！”

“是！”

岷氏族長連忙帶著護衛士兵去準備撤離的事項。

“過來，都過來！”

“胤侯有令，速速收拾行裝，今夜撤離！”

卒人連忙圍過來。

“我們不攻伐鳳部族了？”

“渡河前，胤候不是說了嗎，攻下石邑，就賞我們兩石粟糧和一名女奴，若戰敗就貶我們為奴隸，現在到底是怎么的？”

在場卒人的躁動起來。

岷氏族長連忙道：“胤候不會將你們貶為奴隸，你們回去還是庶人！”

“真的？”

“那太好了。”

卒人們才放心下來，奴隸是沒有任何人生自由的，而庶人卻能擁有屬于自己的財物，甚至可以通過上陣殺敵獲得更多的利益，兩者有很大的分別。

“我們不要聽貴族的！”

這個時候，一名單眼男子帶著數十人走了過來。

“死士？”岷氏族長大皺眉頭。

其余卒人都看去，大家都認得他。

他就是胤國的司馬——扈火。

二十多年前，夏啟殺伯益奪得王位，關中大族有扈氏反對，夏啟作《甘誓》，并率領同盟諸侯國征伐有扈氏，雙方大戰于甘邑，最終有扈氏戰敗，扈國的王族向夏啟獻出富邑氏的一位美女，并表示年年向夏后氏納貢，才免于被滅族。

夏啟為削弱扈國的實力，便把扈國一眾受降將士貶為奴隸，并刺傷他們的一只眼睛，成為民。

當時參戰的胤國得到一批奴民與庶人。

扈火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胤國經過多年的摸爬打滾，終于脫離奴籍，成為庶民，甚至在農閑時與其余庶民打成一片！

今日，鳳部族在裝備武器落后的情況下，一天之內四戰胤國，大破胤候一千士卒于漢水，并全殲胤國二十乘戰車，還讓胤候陷入絕境！

他感到無比震撼，曾是扈國司馬（方國的軍事最高統帥）的他，一眼就看出只要占領漢中之地，便可以雄踞一方，更看出鳳族酋長不可估量的潛力。

扈火高聲道：“胤國貴族反復無常，出征前說會善待我們，還說會把女奴許配給我們為妻，可今日渡河后，胤候卻無端殺掉運糧戍長，又下死令戰勝鳳族再賞二石粟糧，若敗則貶我們為奴隸，現敗局已定，即使我們回去后，不用為奴，以后也不會好過！”

眾卒人猶豫。

扈火說得不錯，胤國貴族確實反復無常，經常出爾反爾，在場的卒人都是被胤國征服的氏族人，他得把自己每年辛苦種出來的...大部分的糧食上交上去，人們過得很艱苦。

貴族還霸占國內大部分的女人，一個護衛甚至能娶四五個女子，而大部分的庶民只有跟著貴族去征伐外族，立功了才有機會娶到貴族挑剩下的女奴，或是用積攢的財物去換取貴族不要的婢女，非常黑暗。

岷氏族長看出扈火的意圖，怒道：“來人啊，給我拿下這個田民！”

他身旁的護衛立刻上前要抓拿扈火。

扈火身旁四十多個拿著石矛的死士連抵擋對峙。

“各位庶人，你們還記得胤國貴族在征服你們部族后所做的事情嗎？”

“胤侯無道，今胤候大敗，是天用剿絕其命也。”

眾卒人聽后，勾起多年前的回憶，胤國征服他們的部落后，貴族就會在戰矛上掛上他們族的嬰孩以祭奠貴族戰士的亡魂，之后男的為庶奴，女的為妾婢。

“漢中之地，土地肥沃，又有天險可守，若我們能留下來，投靠鳳部族，便能擺脫胤國貴族的統治！”扈火繼續煽動。

“他說得沒錯，我們回去也是低賤的庶民！”

“而且胤國下年又得征伐氐人國，肯定又要增加我們的糧稅，下一年，我們連每日吃一掬糧食也不夠！”

...

越來越多的庶人卒被煽動，胤國這些年與周邊的部族方國交戰，動用了大量的庶民，導致民不聊生。

這次征伐鳳部族也是為了得到制醬之法、大量人口與糧食，只是讓胤候沒想到的是，這個山野小族竟然可以大敗胤國一千名配備大量青銅兵器的軍隊和二十乘戰車。

卒人反叛的消息很快傳到胤候的耳里。

“什么？他們不想回去？”

胤候也是愕然，這些年來他對庶民的統治一直相安無事，也帶著他們征伐過不少部族方國，今日的叛變，是他沒有料到的。

“是誰煽動的？”胤候又問道。

“是那個扈火！”岷氏族長說得。

“扈火？這人已瞎了一只眼，這些年來也一直安分地做田民，他周圍的人都不是有扈氏人，他還能煽動我們的庶民？”胤候困惑。

“胤候，越來越多的卒人在聚集，大有徹底反叛的征兆，貴族護衛正抵御著他們，我怕卒人會將我們擒獲...”岷氏族長說道。

“我們遇到大麻煩了，要立刻離開這里，越快越好！”胤候也覺得這下去，自己很有可能被叛軍抓住。

“是！”

兩百個胤國貴族連夜逃命，他們很幸運的帶走了三車糧食，同時也是輕裝上陣。

半夜，河兩岸到處是蟲子的叫聲。

他們經過鳳族拒馬陣旁邊之時，遭到岸上人猛烈的攻擊。

“別戰，繼續前進，一定要趕在天亮前通過前面險要的峽谷！”

他們借著月色，在河面上繼續前進，即使途中有人中箭也毫不停留。

經過峽谷時，看著高聳的山峰，每個人也是心有余悸，之前就是經過這里，很多死士被上面的石塊砸死的。

天慢慢的亮了，他們還在山林河川之中。

“真幸運，沒有遇到鳳部族的偷襲。”

“再走一日半，我們就能離開漢水。”

胤侯鼓勵眾人，身邊都是與他血緣關系很近的貴族與護衛，也有聯姻歸順的部族高層，他就是依靠這樣的貴族，來統治大量沒有血緣關系的底層庶民奴隸。

就在眾人以為逃出生天的時候，前面狹窄的河道處忽然有一道由竹筏、漁網、荊棘組成攔河網，將整個河面攔住，而且河道兩側各豎起一面鳳族圖騰。

“鳳族人？”

胤國貴族見狀，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