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純是一個端正方剛的人,看他的房,看他簡潔平素的設(shè)置就知道。
除了他住的,就全是精致華麗了。
我在書房找了本書打發(fā)著看,想必一會九哥會來,或是下棋,或只是靜靜地靠著看書,或者,我彈琴,他練武,都足以過快樂的一天。
我靠坐在柳樹邊,吹著徐徐而來的風(fēng),好不愜意。習(xí)慣了,就會享受這美麗的風(fēng)景,笑淡淡的染上我的眸子。
碧波揚起,呼呼而來,一層蓋住一層,風(fēng)吹得我發(fā)散亂,一方白紗就遞到我的面前。
我抬臉,看到楊宏書帶笑的眼。
自在地接過,將發(fā)束了起來,站了起身:“楊公子。”
他低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真是很單純的一個人,我笑越發(fā)的深:“楊公子來了,比九哥還要早。”
“我知道他每天來,我…我其實……是。”他吞吞吐吐地說著,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嘆口氣看著遠(yuǎn)方吹來的花,伸手想接住,卻狡黠地從我的指間溜走了,我便如這花,權(quán)勢如那風(fēng),不飛,也不行。
輕然地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其實這一切,都與無關(guān),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看,我都忘了,我也不想再回首的。”
他抓抓發(fā),有些憨直地笑:“你真聰明,就猜到了我想說什么,不說,不說了。”抬起臉,寫滿了不好意思。
哪里需要猜什么呢?他是單純的人,想說什么都掛在臉上。
“倒是早我一步啊。”九哥在下人的引領(lǐng)之下進(jìn)來,看著楊宏書直笑。
“呵呵,是啊。”他更不好意思了。
九哥走近,拍拍他的肩:“最近看你都不出來玩了,是不是輸怕了。”
“九哥。”我輕叫他,朝楊宏書呶呶嘴:“別這樣說他嘛。”
他一挑眉,眼里藏著一些東西,似是不悅,我來不及看清楚,他就壓了下去,伸展著雙臂看這碧波如畫:“袁府倒是大戶人家,好是風(fēng)光,不愧是太皇太后的姻親,這么好的天氣,這么大的風(fēng),我們做只風(fēng)箏來放吧。”
我坐在地上看著風(fēng)吹柳枝狂亂:“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啊,這樣才會更開心一些,青薔就是這樣子,年紀(jì)小小的,要裝成大人的模樣,是不是楊兄。”
楊宏書哪里敢說我,只是嘿笑著。
九哥看他不順眼:“那你就負(fù)責(zé)去找竹子了,青薔,你畫一個漂亮東西上去,一會做成了,我們?nèi)ャ逑銏@放風(fēng)箏。”他總是打發(fā)他去做事,那么理所當(dāng)然,幸好那楊宏書性子極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對他有好感,就會這樣看九哥。
因為九哥從來不會這樣的,九哥寧愿什么也自已做,也不會叫人幫他,更不會一副下命令的語氣。
不知是我變了,還是九哥變了。
九哥讓人取出紙墨讓我畫,我畫得很簡單,大大的一張笑臉。
九哥看了直笑:“這樣只有一張白紙在飄了,看不清楚什么,我來加點東西上去,一手沾了墨就印上去,我好玩,也一手沾上墨印上去。
九哥笑:“這樣才好,是不是有一種很接近大自然,很愜然,很舒服的感覺。”
“還沒有放風(fēng)箏呢?九哥就這樣說了。
還是如往初一般,在湖邊洗著手,看著手上的污黑之水慢慢地褪去,九哥給我擦凈手:“青薔,九哥真不想你嫁。”
我笑:“九哥,終是要嫁的。”
他說:“是啊,是啊,誰都改變不了的。”站起來看遠(yuǎn)方,有些惆悵在眼中。
我想,他是應(yīng)該找一個人了,我不在,他免不了就是如此的孤單。
出去的時候,袁家也沒有說什么,反正沒有成親,也不能管束太多,而且有親兄長與楊宏書一起。
我問九哥為什么要去沐香園,九哥不緊不慢地說:“那里很多人放風(fēng)箏啊,我要青薔的風(fēng)箏放得最高,再割斷線,就把你所有不喜歡的過去,放飛了。”
我笑,有些感動。
沐香園今天并不是很多人,放風(fēng)箏的,也不多。
但是進(jìn)去了,我才知道,為什么一要到沐香園,我那爹爹與家人,都來燒香,也就是所謂的還愿。
青鸞是選中了留在宮中,只要到時得到皇上的寵幸,就會加封,晉升,局時還真是光耀了青家的門楣。而我,如他們所料,落選了,遣出了宮里許配給袁修純做夫人。
當(dāng)看到的時候,我眼里,有恨。
九哥扶著我的肩:“青薔,是爹呢。”
我硬不不叫,就看著。
我娘討好地笑:“青薔啊,上次去看你,袁家的人不讓我們進(jìn)去,說是不方便。”
我冷笑,直白地說:“我交待袁家的人,只許一個姓青的入來,就是我的九哥,我與青家,早就沒有恩情所在了。”從他們綁我的時候起,就沒了。
他們臉色掛不住,我甩開九哥的手:“九哥,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他追上來:“青薔,我不是要讓你心情不好的。”
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應(yīng)該很了解我了,我不想再見他們,我如果有能力,我就會想辦法弄垮青家。”
我的恨,很深,很深。
“青薔。”他在后面叫我。
我沒回頭,直直地往外走:“對不起,九哥。”我的恨,不能解懷。
楊宏書跟我走,隱隱約約能明白我的心情,輕聲地說:“青薔,不要生氣,會氣壞身子的。”
我吸一口氣,心口嗆得有些不舒服,輕輕地揉著。
他一手抓了我的手:“青薔,你不舒服,去看看大夫。”
他緊張的樣子,讓我所有的緊張都放松了。
揉揉心口朝他一笑:“沒事,我只是有些氣不順。”
“那青薔,現(xiàn)在還去放風(fēng)箏嗎?”他手上還拿下著那個風(fēng)箏:“我知道有個地方,很安靜,很多竹子,那里有個小寺廟,有很多的青梅樹,可美了。”
我嘆氣,他一心想要我開心,但是,他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我有時就是因為要把人的感情給磨清磨細(xì)了,所以才會次次都痛苦。
我笑著搖頭:“不用去了,我們?nèi)コ运孛姘伞!?
“好,這一次,我請吃。”他將風(fēng)箏隨手就給一個小孩子。
孩子得很高興,招呼伙伴一起放起來,走一會兒回頭看,風(fēng)箏已經(jīng)飛上來了,那大大的笑臉,白云看得見嗎?
九哥見我與楊宏書一起走了,有些黯然神傷,沒有再追來。
經(jīng)過鬧市的時候,琳瑯滿目的東西滿街都是,我買了個白玉:“楊公子,你可以幫我把這個送給九哥嗎?我不想去青家,可能有些東西,你也不會理解的,但我不是真的生九哥的氣,我心里一時難以接受。”
他明了地一笑,接過放在陽光下看著玉色:“這有什么不可以的。”
鐵蹄飛踏而來,大聲地叫著:“閃開,閃開。”
疾疾如風(fēng),才聽到凌厲的鐵蹄之聲,沒想到,一下就到了我眼前。
楊宏書眼疾手快,抓著我的肩,將我拉下那青石道,險險地,風(fēng)從我的臉邊刮過,只差沒嚇出我一身冷汗。
心急跳著,抬首看那來去如風(fēng)的幾匹快馬,黃澄澄的馬墊子,如鷹一般帶著冷意的黑披風(fēng),這些囂張的人是宮里的,在鬧市也是如此的急快,也不怕傷了人。
“青薔,你沒事嗎?”他關(guān)切地看我。
我搖頭:“沒事,那些人那么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宮里的人就是這樣子,真糟糕,玉都碎了。”他低下頭去撿。
玉碎,似乎不是怎么好的事。
我眼皮直跳著,看那陽光下碎玉的光芒如雪一般的刺眼,擠出一抹笑:“算了,碎了就不要了,再去買過一塊,九哥的劍,要配好一點的玉。”
他還是很認(rèn)真地?fù)炝似饋恚缓蠓旁趹牙铮骸昂冒。規(guī)闳ヒ粋€地方買,保證價廉物美。”
“青薔,我發(fā)現(xiàn),其實你有一個性子,和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有點貼切了。”楊宏書神秘地沖我一笑。
我瞧瞧他,隨意地應(yīng)知道:“什么性子啊?”我還研究人的性子呢,他竟然研究我,這種滋味,好怪。
“其實呢,你不想你九哥難過是吧,所以你急著想買一塊玉給他,借此表明你對他,還是不會有什么嫌隙的。”
面對他晶亮的眼眸,我沒好氣地笑:“哪有啊。”事實還真是這樣。
九哥最在乎我,我怎么能讓九哥傷心呢?但是,請恕我無法再認(rèn)同青家老爺,那樣的爹,心傷得我夠重的。
“青薔,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看,就是那一家……”
他興致勃勃地介紹著,我無意地聽著,心越跳越是急,像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一樣,我都認(rèn)了命了,一心一意等袁修純回來成親,老天還會給我開什么樣的玩笑呢?
心里頭的不安,也是回去之后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