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許，開拓號上所有的中外船員，都集中在甲板上。

李龍圖先講漢語，自己翻譯成西班牙語。馬提尼再把西班牙語翻譯成意大利語。希洛夫那邊，則翻譯成奴隸們能懂的斯拉夫語。

好幾種語言，多重翻譯，連李龍圖心里都沒底，自己講話的意思，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他也沒有過高的要去，只要大伙兒不鬧事兒，不內訌，能把船弄走，最后到英格蘭就行。

好在基本上都是有經驗的水手，還能湊合著讓這個大雜燴群體運轉起來。

首先說的是解放奴隸和釋放囚犯的事情。

這一點，昨天晚上已經跟他們交代過。今天公開宣布，就等于正式執行。盡管奴隸和囚犯已經事先知道，還是爆發出歡呼聲。尤其是說到給報酬和可以回家的時候，更是有些人跪下磕頭。

也不知道是他們本來就有這個禮儀，還是現學現賣的。

不管怎么樣，從情緒舉止來看，這些人是感謝李龍圖的。

不過，李龍圖是清醒的。

現在的感謝，也許是真心的。是隨著時間的消逝，這種感激會漸漸淡化。

這些人最終的表現和合作程度，還在于自己的管理，是否認同自己的行為和理念。當然，最重要還是利益，在于李龍圖究竟能給他們什么。

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李龍圖還是懂的。

李龍圖宣布的第二個事項，是伙食。

“船上所有人的伙食一律平等，都吃相同的伙食。我說的是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張先生，馬提尼。”

“也就是說，從我開始，到普通的水手，不管你曾經是奴隸，還是囚犯，都吃同樣的伙食。”

“當然，靠港下地的時候，如果你愿意花自己的錢買吃的，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干預。”

等級制無處不在，這個時代尤其如此。連低等級的人，都認為這是正常的事情。

李龍圖此話一出，連張燮和馬提尼都不相信。

“尊敬的船長，我沒聽錯吧？”

馬提尼問道。

“龍圖，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沒錯，我說的就是如此。我和你們都一樣，你們不會反對吧？”

當然反對，從來就沒有這樣做的。

見兩人猶疑的樣子，李龍圖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

“我們當前需要穩定，需要團結。這一次航行必須這樣做。至于以后怎么辦，以后再決定。你們不會反對吧？”

“哦，不會，不會。”

馬提尼首先屈服，張燮也沒有表示反對。

下面的人聽了，平靜了一會兒，隨即小聲議論。

李龍圖停了一會兒，讓他們消化這個消息之后，才繼續說下去。

“船上的公共伙食，實行新的制度。按照伙食費標準，制定食譜，予以公開。每一個月公布伙食賬目……。”

“建立伙食委員會，各個部門的代表作為伙食委員會的成員。由伙食委員會制定采購加計劃，監督伙食加工制作，審查伙食賬目。”

這是后世中國遠洋船上的通行做法，李龍圖幾乎就是把以前的做法照搬。

這套伙食管理制度，已經被證明是成功的。它體現了平等精神，給了普通船員參與決策和監督的權力，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從眾人的表情來看，普通的船員比較興奮，顯然是歡迎這樣的做法。

高級船員表情有點兒意外和復雜，但也沒人出來反對。

畢竟李龍圖還給留了個口子，可以自己花錢去買。我花自己錢去買一些好吃的，總行了吧。

接下來，李龍圖又宣布今天提前發薪水，這也是他昨天晚上的承諾。

有了船上這批茶葉和范戴克那批生絲的線索，李龍圖就有了底氣。

船員們的薪水，跟這兩批貨物的價值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凝聚人心，齊心協力把貨物運到歐洲去，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只要這兩批貨物出手，薪水，伙食、獎金啊，都是小事兒。

這幾件都是小事，放在前面說。衛生管理制度和紀律要求，消防演習，海戰演習這些事情，放在后面說。

“衛生防疫，是為了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活著才有意義，才能花錢，攢錢。如果死了，有多少錢也沒用。”

“如果你們嚴格按照我的要去做，我向你們保證，開拓號船員的死亡，不會超過百分之五。遠遠低于其他的船舶。”

“我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服從我的命令，完成你的本職任務，你們的收入，就一定是全世界所有船員中最高的。”

“用不了多久，等你們拿到薪水和獎金的時候，就會自豪的說，我是開拓號的船員，我們有一個偉大的船長，那就是海伯爵，李船長。”

“烏拉，烏拉。”

希洛夫帶頭，奴隸們歡呼起來。

兩個囚犯多迪和帕爾羅，雖然不明白奴隸們喊什么，但見一個個狂熱的樣子，肯定不是什么壞事，也跟著喊了起來。

倒是李龍平、儲青林有些蒙圈。

什么伯爵啊？封爵啦？從小一塊兒長大，我怎么不知道這事兒啊？

周青牛和胡二林，面面相覷。

海伯爵，什么時候出來個一字伯？都敢自己封伯啦？

這是要造反么？大逆不道啊。

這事兒，跟不跟二小姐說？

不能說啊，說出去，豈不是成了他李龍圖的同黨？二小姐知道，還不得急死？

沒聽見，我沒聽見總行吧。

張燮以前曾經聽過李龍圖自稱海伯爵，也曾提醒過李龍圖別這樣說，但是他不僅不聽，今天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唉，膽大包天，簡直是作死啊。

不過，龍圖這一套似乎很管用，那些奴隸都被他蠱惑、煽動起來，擁護他。這船上的局勢，看來是穩了下來。

高玉龍那邊，已經準備好卸貨，李龍圖這邊大會一結束，就組織卸貨。

開拓號上的茶葉留下，布匹和其他貨物都搬到六合隆號去。

那艘荷蘭船上的貨物，也搬到六合隆號上去。

中間吃飯休息了一會兒，未時末，所有貨物轉裝完畢。李龍圖和張燮等人分的財物，也都送了過來。

申時二刻，開拓號和六合隆號起航，前往滿剌加。

那首荷蘭卡拉維爾船降帆，被六合隆號拖在后面。

六合隆號上面，高玉龍、陳長壽、儲世家正在給船員們分配財物。

開拓號上，李龍圖、張燮、馬提尼則在給船員發放薪水。

曾經的囚犯和奴隸，第一次領到了自己的勞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