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總是要走完的，再長的路也是要走完的。
更何況這一段短短的路。
“晚安。”寧震對阮芫說。
“晚安。”阮芫也對寧震說。
兩人各自轉身進了帳篷，各自對著尖尖的頂篷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心事各不相同，心情卻有幾分相似，淡淡的憂郁，淺淺的惆悵。
也許多年后他和她想起這個夜，才會后知后覺這是一章的結束，也是另一章的開始。
阮芫一覺睡醒，發現外面天已大亮，隔著帳篷聽到方柯和田娜嘻嘻哈哈的聲音。阮芫跪坐著掀開帳篷簾子，撞入眼簾的是門口整整齊齊地疊著的牛仔褲，跑鞋也曬干了。太陽很大，晃著眼睛，阮芫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遮了遮眼睛，適應了一下外面的天光。
田娜遠遠地沖阮芫揮了揮手：“早啊，阮芫，我和方柯去買了早點，洗漱好過來吃。”
“哦，好。”阮芫笑了笑，又轉身進帳篷將牛仔褲換好。
再次掀開帳篷時，她拿上了牙刷和漱口杯，將毛巾搭在肩頭，開始俯身穿白跑鞋。
阮芫正低著頭給跑鞋系上鞋帶時，頭頂響起寧震的聲音。
“阮芫，早啊。”
阮芫抬頭回看向寧震：“早啊，寧震。”
寧震一手拿著漱口杯，杯子里放著牙刷、牙膏和剃須刀，另一只手上拿著一團攪干的毛巾。
阮芫頂著原生態的晨起臉，對上寧震明亮的眼神，胡子也刮得干干凈凈的清爽臉龐，他說話間還呵出牙膏的薄荷氣息。阮芫突然涌上一股尷尬無措，又摻雜著一絲對寧震驚艷的感覺。
男生帥不帥真的就取決于有沒有洗臉吧?
阮芫臉紅了紅，低聲說：“我去洗漱了，回見。”
擰開水龍頭，水汩汩地流在指縫間，阮芫又想到了昨晚，她一下子撲到寧震身上時，寧震握住了她的肩說：“是我，寧震。”他的聲音如一道泠泠的水聲漱擊石上，令她全身過電一般，定住了，也靜住了。
阮芫擰干濕水的毛巾覆在臉上，心里響起一個聲音對她說：又在胡思亂想什么？
阮芫的嘴角不經意地滑過一絲自嘲的笑，她把杯子沖洗干凈，毛巾卷成小小一團擱在杯子里，拆掉腦后亂蓬蓬的頭發，把馬尾散開，用手指梳了幾下，又重新仔仔細細地束好，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她笑著看看鏡子里的自己。
回到營地，他們三個已經吃完早點了，田娜拿出面包給阮芫：“公園的便利店好像只有賣這個的，將就吃點。”
“哦，謝謝。”阮芫接過面包小口小口地撕著吃。
這時，寧震正和方柯蹲在草地上向湖里扔著小石子，“撲通”、“撲通”。
“漂亮。”方柯成功地打了個水漂，石子在水面上蹦了三下，沉入水底。
寧震在地上翻了翻找到一片石子，在眼前審視了一遍，仿佛在鑒定這是不是塊好石子，他站起來，后仰著上身，眼神貼著水面瞄了瞄，“咻~”，“撲通”、“撲通”、“撲通”……
石子在水面上跳躍了五下才落入湖里。
“沒勁。”方柯嘩啦啦扔掉手心里把玩著的石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下午干什么？”田娜問方柯。
“釣魚？打牌？自己選？”方柯攤了攤雙手。
“釣魚吧。”寧震笑說，“昨天吃了烤肉，今天換換口味，吃烤魚唄。”
“你釣，我不會。”方柯轉身從帳篷里拿出一個釣魚包。
寧震從包里抽出魚竿，一節一節安裝好，碳纖維魚竿是某知名品牌的，輕便趁手，手感超級棒。某些人釣魚不會，裝備倒是挺專業。
兩千公里外的方磊和希嫻正在度假酒店的一葉軒吃江團魚，紅彤彤的辣油浸潤著白花花的魚肉，這種魚刺很少，吃到嘴里滑滑嫩嫩，可架不住直沖鼻腔的辣意。
希嫻本不擅長吃辛辣，這兩口魚下肚腦門的青筋都突突跳，什么叫辣暈了，她就辣暈了，眼淚都被逼出來。
她端起酸奶喝了兩口，才稍稍緩沖。剛才她端著菜單豪氣干云地指著圖片說要水煮魚的時候，方磊就說“你吃不來，太辣”，希嫻偏不信這個邪，噘嘴指著圖片上實心的兩顆辣椒說“辣味指數滿分五顆辣椒，這才兩顆辣椒，應該能接受吧”。
服務員笑說：“美女你平時能吃辣嗎？”
希嫻特別自信地說：“能吃一點兒。”
服務員思忖片刻說：“哪兒人？”
“江浙的。”
“哦，好的。應該還行吧，這兒江浙的游客不少，有人覺得一般，有人覺得不辣。要不要我讓廚房少點辣？”服務員委婉地建議。
“不用不用，我就試試這地道的口味。”希嫻笑瞇瞇，小孩子脾氣上來誰也勸不住。
方磊在心中默默嘆口氣：“來半份。我們就兩個人，一份吃不完。”
“行。”服務員刷刷在點單上備注。
就是這樣，希嫻吃了兩口，腸子都悔青了，后面再也不敢朝魚片下筷子，只喝小盅里的開水白菜和剝河蝦吃。
方磊沒有意外地又成了希嫻兜底，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著魚片，淡定得很，好像甜酸苦辣，冷熱軟硬，到方磊這邊都無差別。
希嫻心里無比佩服，她最近常常佩服方磊。無論是猜中她心事這種簡簡單單、平平常常的日常，還是像這種時候她狼狽不堪地吐舌頭，而他卻依舊風淡云輕，明明他工作時的樣子，她也見過很多回了，嚴肅時冷若冰霜，只有對著她時才軟語溫存，他是如何做到無縫切換的？
希嫻心到嘴到，破天荒地對方磊說：“老公，你好厲害。”希嫻一直直呼其名，最近在方磊的循循善誘下才改了稱呼。
方磊忍不住嗤笑，冷峻的眉目柔和下來，調侃著：“哪里厲害？”
“吃辣。”希嫻一看到那紅湯，又條件反射地喝了兩口酸奶。
“哦？我做那么多事，在你眼里也只有吃辣這件事厲害？”方磊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一下嘴。
“當然不是啦。你現在是我的偶像啦，哪兒哪兒都厲害。”希嫻心情好時也很狗腿啊，拍起馬屁來毫不嘴軟。
經過這段時間，希嫻全面領教了方磊的威力，全方位的，仔細想來還真沒有他搞不定的。哎，她才二十四歲，好像這輩子真要栽在他手里了，她不過是初戀，這太不公平啦，戀愛的百般滋味，她只體會了這一種。
只是這一種便融合了百般滋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