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柯遠遠看見寧震蹲在馬路牙子上，趕緊讓師傅把車停下。
付了車錢，下了車見到寧震，一把將他從地上攙起來，湊近了能聞到陣陣酒氣，心說：怎么喝這么多？失戀了？
正在猜測，希嫻借著路燈光看到方柯，正一陣眼熟。方柯也發現了站在一旁的希嫻，各種驚訝、迷惑、恍惚：這兩人怎么在一起呢？
“希希，公主？”這語氣竟是說不出的怪異。
“啊？我們認識？”
“當然。”方柯神思清明，“我是方柯。”
方柯伸出手和希嫻握了握：“希小姐，腳踏兩只船，恐怕不好吧？”
希嫻臉色一僵。
方柯。她想起來了，方磊有個弟弟叫方柯，方磊的別墅里有他們兄弟的合影。
寧震看看方柯，不懂。他也是真的喝多了，現在方柯來了，他滿腦子都是讓希嫻回家。
“你給希嫻打輛車。”寧震吩咐方柯。
“希嫻。你一邊勾搭我哥，一邊把我哥們灌醉，好手段啊。”方柯的語氣格外陰損。
希嫻此刻正被他針鋒相對的話語刺得下不來臺。
“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希嫻字典里根本沒臟話。這句反駁也說得毫無氣勢。
“憑方磊是我哥。你這個樣子對得起誰？”方柯向來是這種說話沒遮攔，愛誰誰的性子。
他的毫不留情，已將希嫻逼得快要哭出來。
“我，我沒有！”希嫻攥緊拳頭，指甲摳進肉里也不覺得痛。
寧震見方柯又欲開口譏諷，一把攔住：“跟她沒關系。別為難她。”
希嫻被方柯的眼神剜得心肝俱裂，寧震的朋友竟是方磊的弟弟！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
如今真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
希嫻眼眶發酸，她恨自己為什么要出現在此時此地。
“走。”一只大大的手掌憑空抓住她的腕子，扯她離開。
方磊面色沉沉，眼眸中隱著怒意。
方磊一直在車上，憋到這一刻才下車來。
希嫻，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也許是平日過于縱容，竟玩這“師哥師妹”的戲碼上癮了？
還是當我方磊是吃素的？
“方磊。”看到方磊那一刻，希嫻的眼淚便再也憋不住了，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方磊沒有廢話，一把抱起希嫻走回車上。話可以慢慢說，但眼前他一分鐘也不想看到這兩個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寧震手臂仍懸在半空，欲辯解、欲維護、欲挺身而出，方柯自是看不下去。
他一不知道希嫻有什么好的，如此人見人愛，撩得這身邊的一個個犯傻犯渾；二是不明白他的好兄弟為什么明知道希嫻有男朋友，還要摻和其中，落得一身膻；三是他這個又是親弟弟，又是好朋友的身份，夾在中間，不知該幫哪個？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們偏就招惹這個姓希的？
哎！方柯在心中默嘆、無語。
這個無解之問，恐怕一輩子都想不通了。
看著大哥和希嫻漸行漸遠，氣場生生散發著冷酷，但手里的動作卻是又摟又抱，方柯搖頭。
方柯強按著寧震，架他去樓上。寧震腳下無力，便只能任他擺布。
方柯伺候人的方式很粗暴，兩粒解酒藥，兩顆護肝片，一杯蜂蜜水，給寧震灌下去，看看他吐也吐干凈了，吃過藥便無大礙了。
自己去浴室沖了個澡，回客廳準備在沙發上將就一晚。
他也怕寧震這傻小子，別是真想不開。
寧震怔愣盯著天花板，咸魚一樣，到方柯從浴室進去到出來，一直保持著這姿勢。
正當方柯以為他睡著了時，他才重重地嘆了口氣，嘆息聲中無盡悲涼。
“想開點吧，他們在一起五年了。”方柯勸他，“要能分早分了。你也別去招惹她了。”
方柯用“她”來替代稱呼，仿佛這樣能顯得生分或者嫌棄一些。
寧震沉默良久，才幽幽說：“我不甘心。”
他用力抿著下唇，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在向下延伸。他從小到大，沒有想過刻意去追求什么，也沒有特別想得到的東西。
除了希嫻。
方柯急了：“哎，我要是早知道你暗戀這個女的，肯定不會鼓勵你去追她。”
寧震冷冷看了方柯一眼：“就因為那個人是你大哥？”
方柯從沙發上跳起來，就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似的，全身刺都倒豎著：“我特么是為難這個嗎？我哥跟她在一起我都不愿意。但我哥這個人，他要做什么事，我也從來勸不住，他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
“我就不明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為什么非得是她了？”方柯一肚子火氣，心里的話根本藏不住，正如出廄的野馬，奔騰而出，帶起滾滾煙塵。
“那你不曉得，她們一家子狐貍精。她和她那個媽都是一個德性。”這話就像一塊石頭扔進湖里帶起水花。
寧震愣住了，他紅著眼吼道：“你說什么？！”
方柯見寧震如此，一下子氣餒了：“你當我沒說過，你知道我這個人說話不負責的。”
方柯平時吹起牛來是滿嘴跑火車，但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亂說。
寧震本已心如死灰，此刻又死灰復燃……
他也不管還在屋里，打著中央空調，默默點起了一支煙，又遞了煙給方柯：“說說。”
方柯真想抽自己兩大嘴巴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敢情寧震又覺得自己有機會了？
方柯一個頭兩個大，這上代的恩怨秘辛在胸口翻滾，話到嘴邊，說也是說，不說也是說。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煙，下決心似的在煙灰缸里摁滅了煙，雙掌抵著額頭，艱難地開口道：“她那個媽還有男朋友當年合伙跟我爸做過生意。喝醉了酒勾引我爸，我爸當年還為了她跟我媽冷戰過一陣。我媽后來才跟我說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個男朋友出車禍死了，結果這女的轉頭又嫁給了她男朋友的同學。”
“臥槽，你不知道，我當時知道我哥又跟她女兒好在一塊兒時，我真特么不能接受。”方柯又從煙盒里抽出第二支煙，“太特么狗血，想到這些破事我就煩躁。”
“所以，這個事你千萬別摻乎了，跟她們母女扯上關系，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方柯又摁滅了第二根煙。
寧震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瘆人。
他面無表情，不知是過于震驚還是什么。
方柯只覺得胸口火燒似的，燥得慌，他跑去冰箱里翻出一罐啤酒，打開易拉罐咕嘟咕嘟往下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