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出租車，希嫻再也忍不住，肩膀垮下來，默默抽泣，淚水無聲滑落。

“去哪兒？”司機問。

去哪兒呢？她也不知道。

“你先開吧。”

司機聽出希嫻聲音低落，大概猜到又是哪個職場上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無聲地笑著搖搖頭，緩緩沿著街道行駛。

年關(guān)將至，路上車子少了很多，本該擁堵的下班高峰，這會兒變得順行無暢。

光禿禿的樹杈，灰撲撲的街道在視野里向后退去，希嫻哭了一會兒，情緒平復(fù)了些。

她滑開手機，給方磊發(fā)了條微信。

“你下班了嗎？”

方磊正準(zhǔn)備給希嫻發(fā)消息，對話框里的光標(biāo)一閃一閃的時候，希嫻的消息同時滾動進(jìn)來，簡直心有靈犀一般。

“正準(zhǔn)備下班。”

“我想你了。”

“我來接你？”

“我自己過來吧，我在別墅等你。”

方磊看著消息，低笑著搖了搖頭，希嫻主動來找他確實前所未有。

昨天，她還說明后天都很忙，等忙完再見面。

那今天是怎么了？

方磊仔細(xì)把一列對話看了看，總覺得希嫻有點反常，似乎有話要和他說。方磊迅即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叫老周把車開出來。

車子拐進(jìn)別墅的林蔭道，在前方的視野中，方磊遠(yuǎn)遠(yuǎn)瞧見希嫻蹲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

像一個等家長來接的孩子。

“老周，你先下班，晚上先不回那邊了。”

方磊指的那邊是他父母住的地方了，本來今天想抽空回家吃頓飯，但看希嫻抱膝而坐、垂首落寞的樣子，方磊覺得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

希嫻看到方磊從車上下來，立刻從臺階上站起來，一見方磊，沖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別再也不肯撒手。

方磊一把摟住希嫻，低聲說：“走，我們進(jìn)去說。”

進(jìn)了屋，希嫻緊咬著下唇，一句話也不說。她深深地望向方磊漆黑的眸子，她的眼神好似變了個人，既不是溫柔可人，也不是哀傷難過，是倔強而陌生。

最后，希嫻蜷縮在被子里，哭了一場，昏沉地睡去，方磊沖完澡出來，撫摸希嫻的臉頰：“好點了嗎？”

希嫻的小臉在方磊的掌心蹭了蹭，方磊拉著希嫻的手臂拽她起來，抱緊在懷里：“怎么了？工作上受委屈了？”

希嫻毛茸茸的腦袋在方磊懷里蹭了又蹭：“下午的述職會遲到了，被領(lǐng)導(dǎo)罵，被同事嫌棄，我真的有這么差勁嗎？”

方磊不語，等她說完。

“我也覺得自己不對，我不該遲到的，那個人說對了，我真的把午休時間記錯，我還以為兩點才開會。”

十二點到兩點是瑾悅物業(yè)的午休時段，比銀行的午休時間錯后半小時。

方磊聽到這里大致懂了，他摸摸希嫻的后腦勺：“那個人是誰？”

希嫻抬起頭看方磊：“我做錯了，你不怪我嗎？他說我拖了全辦公室的后腿，還說我屁股坐歪了，成了瑾悅的人，我忍無可忍才和他沖撞了兩句。”

方磊蹙眉：“他怎么說的？”

希嫻學(xué)著趙乾陰陽怪氣的口氣說了一遍，方磊心疼希嫻受了委屈，又忍不住被她夸張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希嫻說完輕捶了方磊一下。

“你也不勸勸我，你老婆都被人欺負(fù)了。”希嫻也氣極反笑了。

方磊用指腹揉了揉希嫻微微紅腫的唇，緩緩道：“錯誤本身可大可小，你也有錯，但要說說誰更有錯，還是指責(zé)你的人。依我看，他是借題發(fā)揮。”

希嫻迷茫地眨眨眼：“我有什么可被借題發(fā)揮的？”

“你先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方磊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

“趙乾，一個信貸部的老員工。”

方磊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又接著上面的分析：“那要問你自己。”

希嫻在心里琢磨了一圈，試探地問：“因為我的業(yè)績比他好？”

“是，但又不只是這樣。職場上的齟齬大多因為嫉妒，即使在你看來，只是做好本分的工作，在他人眼里也會視為對資源的搶奪。”

“對資源的搶奪？”希嫻撇撇嘴，“怎么跟動物世界似的。”

“確實就是動物世界，人的世界也遵從著叢林法則。蛋糕就這么大，被分掉的資源越多，自己的資源就越少。就會焦慮、嫉妒、憎恨、排擠……”

希嫻聽了方磊的一番話，忽然福至心靈：“他在嫉妒我能接下瑾悅的信貸業(yè)務(wù)？難怪罵我屁股歪，明明就是他的心思歪。”

“而且，這項工作還是夏行長親自指派的，而且，在這之前我還搶走了他的第二名……”如果將整件事串起來細(xì)想一遍，連希嫻自己都覺得，這次只是被撬走了年度推優(yōu)，已經(jīng)是大幸了。

方磊拉起希嫻的小手包進(jìn)自己的掌中，幽幽地說：“反過來想，也證明你很優(yōu)秀。”

“只是，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平時多長個心眼，如果他再欺負(fù)到你頭上。我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方磊緊了緊自己拳頭，希嫻能感受到他自掌中傳遞過來的力量。

“現(xiàn)在，肚子餓了嗎？”方磊換了一副溫柔的眼神，“希希，說了半天，我好餓。”

對呀，從下班到現(xiàn)在，盡是在消耗了……不過希嫻心結(jié)全部解開了，她微微紅腫的桃花眼里終于浮現(xiàn)了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