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彤,算是小縣城走出的孩子,畢業那年考研,一志愿嶼霖大學變成了嶼霖一日游,她不愿放棄,畢竟三百八十八的高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買了一張去貝市的火車票。靠著問路到了BK大學人民醫院,呼吸科老主任真的和這丫頭有緣,簡單交談后,帶她見了呼吸科的幾位教授專家,也是幫她申請了一個名額。
第二學期,S03風暴,因為各種原因,貝市成了一線,呼吸科多位同事患病,后來在臨時呼吸醫療中心,她跟著老主任與嶼霖來支援的醫務人員參與了多名同事的搶救,看著嶼霖來的醫生給自己的師姐插管,那一刻,真的是一言難盡。萬幸的是,師姐挺了過來,后來師姐也是放棄了BK大學人民醫院的工作,去了嶼霖,有些像個童話,嫁給了給自己插管的那名醫生。
后來,呼吸科成了模范,有時也要作報告,老主任叫上了她,那次,他們去了AP津海津海學校,面對臺下幾百師生,她倒也是平靜,只是也是被臺下這些橄欖綠的真誠質樸所打動。演講結束,再次被鼓掌所震撼,做這行的,連鼓掌都是那么整齊劃一。一位老師給她獻花,兩杠兩顆星星,皮膚黝黑,手臂上還有傷疤,估計也是第一次干這事兒,站得筆直不過額頭也有些細汗。
后來跟著老主任在校園里參觀,也是好幾次遇到了那位獻花的老師,陪同參觀的學校工作人員說,他是董老師,董昌華,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在云嶺省BP局工作了十年,也是因為工作突出優異,調回了母校的BP指揮系。云嶺省BP局,也就是二零一九年年初組建的云嶺GSII前身,是云嶺省的Border管理與出入境管理機構,四千多公里與多國接壤,千禧年,某檢查站被授予“云嶺雄關”的榮譽,而漸漸地,這也成為了這個萬人大部門最好的最形象的詮釋。
對董老師的最初印象,沒有太多表情,不過笑容很真摯,面部表情看上去有些滄桑,不過和他交談的人,都感覺,很實在。喜歡小米椒,聽說不在學校的時候,也是喜歡找家過錢米線店。第一次見面,彼此感覺都不錯,不敢說林桐彤一點都沒動心,不過也是心里更多的,還是敬重,BP高風險執勤一線,不僅僅是要面對七六二,惡劣的自然環境,各種傳染病,當時并不強大的后勤,倒下不是一句空話。董老師很少提起自己在云嶺的工作經歷,不過許多同事也知道,他只是,經歷太豐富。
再次見面,則是在BK大學人民醫院,他是救護車轉來的,不明原因發熱,已經排除了各種傳染病,從津海醫科大學一附院轉到了BK大學人民醫院,那時師姐已經去了嶼霖,她跟著老主任每一天兩次查房,跟著各位教授參加會診,寫著大病歷寫著主任醫師會診記錄,當然,也是每天跑到病房好幾次,最初也是因為病情復雜,不過到后來,她也是感覺,自己有些,被打動,每天都在發熱,不過面對醫護面對各位專家,總是笑嘻嘻,盡管真的很虛弱,笑得很勉強。后來護士把報刊拿給他看,他每次總是笑著說謝謝。
后來多學科會診,確認了董昌華患得是一種北方少見的蟲媒傳染病,相應藥物用上后,各種指標好轉,當然,他也是感覺,每次查房,主人后面有個小姑娘,好像看自己,眼神不太一樣,只是他也不好多問什么,而林桐彤也很清楚,現在她是醫生,他是病人,除此之外,她不應該有別的想法。臨近出院,董老師也是開始講了一些過往,剛到云嶺省BP局,也是經常生病,只是勤務繁重,不重的時候扛一扛,嚴重的時候從打點滴開始一點點治療。半開玩笑地說,十年的工作,基本上已經“百毒不侵”。許多醫護人員都覺得他們很苦,而董老師也是笑笑,在他心中,比起那些殉職的同事,他真的已經,很知足,后來調到了母校教書,他也是很想那些那些依舊堅守在云嶺Border一線的同事們。
出院那天,老主任帶著科里幾位醫生學生,把他送到了科室樓層電梯,林桐彤看著這位大哥,一直低著頭,左手握著右手手腕,而董昌華,看出了這位小姑娘的糾結,和每一位醫生護士握手,當然也有她,依然緊咬嘴唇,感覺他的那雙粗糙大手真的好有力,懵了三十幾秒,來了一句:“大哥,不過,董老師,以后,好好休息,工作順利?!薄按蟾纭倍忠怀?,直接呆了在場的各位,而她,也是感覺,自己說錯話了,而董老師,只是笑笑,半開玩笑說了一句——怎么,知道我是家里最小的,想做我妹妹啊??粗×址潘闪瞬簧?,來了一句——丫頭,要不,留個聯系方式?
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他倆,林桐彤沒有想到,董老師會如此主動,而她,除了猛點頭斷斷續續說“好啊,大哥,不,董老師”,已經想不出別的話。
往后的日子,彼此就靠電話短信,他的時間固定一些,每次都是想發一條短信,她回復“我忙完了,大哥?!?,然后開啟電話粥模式。碩士畢業那年結婚,他利用假期到了貝市兩人領了證。博士第一年,她懷孕了,那年她二十七,他問她的想法,而她想法也是很簡單,他已經三十六了,她不想他不惑之年還沒當爹。兒子出生后,公公婆婆到她身邊幫著照顧孩子,不敢說沒有一點點婆媳矛盾,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也是越來越融洽。桐彤有一弟弟,比她年輕三歲,在貝市消防局,后來提為了指揮員,父母大部分時間都在幫弟弟一家照顧孩子。時間久了,婆婆也是把她當成了半個女兒,每次老人生病,做醫生的她也是忙完工作后就在病房陪著守著,她也是把兩位老人,視作父母。
博士畢業那年,導師問她的意向,她有些忐忑,只是說以后能少一些兩地分居,導師也是幫她聯系了津海醫科大學一附院呼吸與重癥醫學科,后來每次回想,真的很想哭,如果不是遇到了導師,她這位落榜嶼霖大學的,未來會如何?
津海的日子平淡卻也溫馨,指揮學院在郊區,他也做不到天天回家,而她,也是沒有絲毫怨言,每次他周末回家,她總會調班,在家燒一桌菜,和兒子公公婆婆等他。說沒吵過架是假的,只是每次,都是她先讓步,她總覺得,大哥真年紀大了,自己真的得多體諒一下他,大哥也是穿橄欖綠的,她不能拖他后腿。
在她心中,大哥一直很堅強,如果哪天掉眼淚了,只是因為,痛徹心扉。十年前,年初,比拉國遭遇嚴重地震,多位UN工作人員殉職,其中包括三名即將回國的UNFPU(第八支)隊員,去貝市參加完追悼會后,回到家,把自己鎖在房間,然后放聲大哭,第八支UNFPU,主要由云嶺省BP局組建,殉職的那位高級指揮官,是他的老隊長,對他真的就像大哥一樣,好多次高風險行動,防護背心不夠,老隊長真的就是把自己的防護背心脫下來給他們這些年輕人,高風險行動,面對AK與AR,真的是自己帶隊沖在最前面。第六支第八支UNFPU,他都是帶隊高級指揮官之一,出發前,也是會在津海指揮學院受訓數月,每次去看老隊長,帶著藍色印有UN字樣頭盔身著黑色防護背心的老隊長接過飲料,拍拍他的肩膀——小董,干得不錯啊……聽著房間里的哭聲,林桐彤只是燉了排骨湯燒了幾道菜,然后脫下圍裙,一個抱著兒子坐在客廳。
二零一八年,整個BP系統裝改,AP津海指揮學院也將成建制轉為S部直屬P大學,同時原BP總部直屬嶼霖高等??茖W校將調整為P大學的嶼霖校區,上級找他談話,讓他去嶼霖校區教書,同時負責嶼霖校區的部分管理工作。說不猶豫是假的,不僅僅是換下這身橄欖綠的不舍,自己在總校區已經是教授,桐彤也已經是副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在津海也是拼出了一片小天地。那晚,和妻子談了好久,他自己的想法,工作需要,他沒有什么好推脫的,只是這個年齡,上有老下有小,不僅僅是自己的工作需要重新開始,妻子在津海打拼出的事業也會……而林桐彤,只有一句話——大哥,我和你,去嶼霖。
從津海醫科大學大學一附院調到了嶼霖大學附屬霖海醫院,賣了津海的老房子在嶼霖買了一套新房子,和在津海一樣,基本上忙完工作忙家里,老人甚至都有些看不下去,嗔怪兒子不顧家,盡管他們也很清楚,兒子的工作,很重要,而桐彤,也是沒少在老人面前“美言”老公幾句。近乎是剛剛安頓好在嶼霖的一切,她,懷孕了。她是七九年生日,妥妥高齡孕婦,說實話,不僅僅是老董,連公公婆婆,都有些害怕了,而桐彤,也是結婚十幾年來了少有的固執,她要搏一把,她很清楚,最后的結果可能會很糟,她也很清楚,如果生下了這個孩子,基本上她到六十歲,都不會輕松,不過她也很清楚,這很有可能是她再次做媽媽最后一次機會。的確,之前和老董沒打算要二寶,也是因為,真的挺累,只是懷上了,作為一位媽媽,作為女人,她真的下不了那個決心放棄……
所幸最后母女平安,除了看到女兒第一眼,覺得,長得實在是,太“漂亮”,其他真的很知足,看著老董一臉緊張又充滿疼愛地抱著襁褓里的女兒,也是感覺,一切剛剛好。只是十一歲的兒子看著嬰兒床里的妹妹,然后再看看有些累的媽媽,說了一句——“媽媽,謝謝你”,她也是真的,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