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坐這里！”

熱鬧的火鍋店內(nèi)，代志偉一腳踩著旁邊的長椅，一邊大大咧咧招手呼喊。

隆冬的川蜀火鍋店里，總是氤氳著白霧，夾雜著牛油熱烈的香味，驅(qū)散了人們身上一大半的寒意。

宋希羽和蘇晚檸不著痕跡地相視一眼，目光若有若無地看了坐在吳璞玉旁邊的李無恙。

他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進來的一男一女。

女生他似乎有印象，對了，他見過，這個女孩子還跟他說過話。

旁邊那個高個子男生，似乎很陌生。

李無恙的手捏緊了，他似乎感覺到了手足無措，想要逃離但卻挪動不了身體。

“老板，加一張椅子！”

陳杰似乎很意外，宋希羽也會來參加他們的男生小聚會。這貨自從去校外住了之后，和他們基本都是只能在課堂上見一面，或者是一起在食堂吃飯。

這是周末，沒想到蘇晚檸和宋希羽都來了。

陳杰沖著李無恙挑了挑眉，“你認識他吧？”

李無恙嘴角扯了扯，不說話也沒任何動作，但陳杰似乎覺得這是正常舉動，從鍋里撈起一塊嫩牛肉。

蘇晚檸也沒把過多注意力放在李無恙身上，相反進門之前她還提醒不要宋希羽不要太過關(guān)注。

“大忙人，最近在忙什么嘞？”

代志偉嘴里的東西還沒吞下去，就用壞壞的眼神打量著宋希羽和蘇晚檸。

“復(fù)習(xí)功課啊?！?

“家教？”

陳杰抿著嘴來了一句，宋希羽真想把這兩個貨腦袋上一人來一個暴扣。

蘇晚檸沒懂這些梗，扎了眨眼，“我和宋學(xué)弟是去圖書館的?！?

“哦！”

那更刺激了。

宋希羽扶額，他覺得這天沒法聊了。

“吃菜吃菜。”

宋希羽看了一眼李無恙，笑著伸出手，“我叫宋希羽，和他們都是一個寢室的?！?

宋希羽也想見識一下自閉癥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就在他以為懸在半空中的手不會得到回應(yīng)的時候，李無恙蒼白的手輕輕握住宋希羽的手。

“你好，我、我是李無恙。”

宋希羽詫異地看了一眼蘇晚檸，這比他想象中的情況要好得多了。

蘇晚檸就知道跟宋希羽科普還沒到位。

自閉癥在孩童的時候可以通過干預(yù)達到正常社交的水平，只是成年的患者似乎更孤僻、更容易患上精神類疾病而已。

自閉癥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幾乎是沒救了，會嚇到別人。

其實很多孩子都想要好好地健康成長，沒人會愿意這樣，說實話蘇晚檸更希望有人能多多和李無恙交流。

這也是他父母的殷切希望。

宋希羽坐下后對著李無恙笑了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其實通過聊天，宋希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大伙幾乎都知道李無恙的一些不正常之處，但似乎都在心照不宣地守護著這個秘密。

尤其是宋希羽和代志偉一起取飲料的時候，這貨還囑咐自己。

李無恙只是不太會說話，人悶了一些，其他方面沒問題的。

聽到這話宋希羽心里放心了許多，自己和蘇晚檸似乎確實把這個問題看得太嚴重了。

經(jīng)過這一頓飯，宋希羽多少算是了解這個病癥了。

走在路上也聽蘇晚檸說了很多這方面的知識。李無恙在小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時候就進行了系統(tǒng)的診療，干預(yù)的結(jié)果不錯，雖然回答問題呆板比較沉默寡言之外沒什么大問題。

最讓蘇晚檸欣喜的是宋希羽整個宿舍的人，他們都能和李無恙進行良好的交流。

“感覺老曾說得確實對。”

宋希羽側(cè)目，“說了什么？”

“把一個人當正常人的標準就是以正常人來對待他?！?

“你的舍友們似乎比我們做得好多了?！?

蘇晚檸捂嘴輕笑，說實話在圖書館那會兒他們都想到了各種場面，沒想到這一去，就是一次普通的飯局。

“稍等！”

蘇晚檸電話響起，剛才還表情愉悅的她看到來電信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這些細微的變化其實都被宋希羽看在了眼里。

蘇晚檸示意自己在不遠處接個電話，宋希羽同意了。

走到不遠處樹下的蘇晚檸深呼吸了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邊是一個有著明顯滬市口音的女人，“乖女兒，你在干嘛？還在學(xué)習(xí)嗎？”

“嗯……剛吃完飯?！?

“最近錢夠不夠花呀？我這怎么顯示你把我賬戶打給你的都退了回來？”

“我有的?！?

“以后媽媽的錢就是給你花的，不要分這么開。蘇啟明這個混蛋，辜負我們娘倆……”

“媽，別說了?！?

爸爸的形象似乎早在蘇晚檸心目中模糊了，那個日落黃昏，坐在自己身邊握著方向盤的男人。聽說他把整個蘇氏原封不動還給了這個滬城女人。

他去追自己的夢了，一步步踏在全國各地的風景，寫下自己的見聞。

早該這樣了！

蘇晚檸知道，那個男人喜歡的絕不是錢和寫字樓。

“蘇啟明找過你沒？”

“媽……”

“說話！”

“沒有?！?

“那就行，蘇啟明一旦出現(xiàn)，你必須要告訴他，他欠我的，這輩子還不了！”

蘇晚檸此時就像個精致的提線木偶，聽著電話聽筒那邊女人即將失控的怒吼。

“還有事嗎？”

蘇晚檸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寒風刮過臉龐，似乎把眼淚馬上要從眼眶里裹挾出來。

“乖女兒。三月份的托福一定要認真準備哦，護照之類的東西給媽媽處理。以后我們就在國外過日子吧，我們的新房子，你肯定喜歡。”

“嗯……”

“宋家那里，我這里準備了一些財產(chǎn)。宋家那個小子以后老婆本都能夠，你放心，媽媽不會虧待他們的。”

蘇晚檸手中的電話垂下。

那座沒見過的房子，陌生的媽媽聲音，法律規(guī)定的強硬關(guān)系，全都是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這個世界有兩種很諷刺的笑話。

未成年的孩子離婚后的判決，還有一個就是成年后還要被操控的人生。

對啊對啊，成年了憑什么還要聽父母的？

她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做的太難看，那是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女人，一個是自己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家。

一旦鬧僵了，她怎么都于心不忍。

宋希羽站在遠處，只是盯著蘇晚檸的背影。

蘇皖扭過頭，還在強撐著笑。

“裝出來的笑，真的不漂亮?！?

宋希羽招了招手，走到了蘇晚檸面前，輕輕抱住了她。

“抱我干嘛？”

“我不問原因的?！?

蘇晚檸眼淚婆娑，任由那些不能被阻攔的眼淚噴涌而出。

……

（這一章我相信大家會覺得匪夷所思，為什么成年后的蘇晚檸依舊要被她那個沒有任何親情的母親牽著鼻子走。希望大家能這樣想，血緣關(guān)系和親情關(guān)系如何選擇，對每個成年人來說都是不小的問題。蘇晚檸不是完美的人，她的選擇是各種選擇中的之一，但不會是最終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