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寞的擁擠中
心血來潮
把一棵詩的種子
悄悄摁入肥沃的孤獨
想讓他開出李白的醉貌
長成一棵掛滿杜甫心事的詩樹
一個不善種詩的笨漢
不知道一顆種子
種植的深度
發芽的溫度
潤苗的濕度
和苗床的肥度
以至于身負重托的詩苗
一出生就葉萎病秧面瘦肌黃
終不見詩花嬌艷綻放
“土根,你找我借的幾本高一課本我給你送過來了,你看看是這幾本嗎?”
土根正在自家大槐樹下納涼,抬頭望見村東頭的王大胖,抱著一摞書向他走過來。
“來,老同學,先坐這石凳上涼快涼快!”
土根連忙起身,把王大胖懷里的書接了過來。
“你看,還是老同學好,這都送貨上門啦!我還說今個晚上去你家玩時順便捎回來呢!”
“昨個放暑假,我從縣城回來后,已經把這幾本書尋摸夠。今個中午給你捎過來,順便和老同學嘮上幾句。”
“土根,你先數數一共幾本。”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共十本。應該九本就對了:語文、數學、英語、政治、地理、歷史、物理、化學、生物,應該九本就夠了。”
“老同學,你給多拿了一本?”
“啊,我剛想起來!”
“我是特意給你多拿了一本,在這摞的最下面,你取出來看看。”
“啊?是《港臺朦朧詩賞析》。這本書我喜歡。”
“土根,你喜歡就好。不過我要告訴你,這本書里的詩超級難懂,就怕你嚼不爛。我看了幾遍都弄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嚼嚼試試唄!萬一嚼碎了,消化了,最終吸收了呢!”
“土根,你先別在這瞎吹好不。”
“別說消化吸收了,你能勉強看懂就不錯了。”
“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初中生,要想把這本朦朧詩的精髓消化吸收,應該說是比登天還難。除非……除非你是個神才級別的!”
“老同學,你看我是個神才,還是個鬼才呢?”
“這就要考察考察你的咀嚼能力啦。常言道,狗啃骨頭,看你的鋼牙啦!哈哈哈……”
王大胖邊說邊笑了起來。弄得土根倒有些尷尬。
“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沒準你心里還裝著一個大海呢!哈哈哈……”
王大胖說罷,又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連槐樹枝上一只愛看熱鬧的小麻雀,也被震飛了。
“王大胖,不要老拿老同學開涮嘛!”
“沒聽人家說,如果能給我一個合適的支點,我就能翹起整個地球。”
“指點?那你就把這本臺灣朦朧詩,當成你夢想的支點好吧!別吹牛,我看啥時候你把地球給我翹起來。哈哈哈……”
王大胖又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王大胖,你也別得意太早了。說不定,這就是我人生新的起點呢。”
“古人云,大智若愚。這個大智若愚的人應該就是我呀!”
“常言道,萬事皆有可能,你我皆是黑馬。也許我就是一匹騰空而起黑馬呢,也說不定。哈哈哈……”
土根和王大胖同時大笑了起來。
“不過,我可要事先告訴你,土根。這本《港臺朦朧詩賞析》你的借閱期限只有暑期這倆月。”
“這是我們學校圖書室里的書,開學后我要帶回學校。因為這本書的借閱截止日期是九月一號,我也只能照章行事啦!”
“不過,其他九書你可以隨便看。就是看到過春節都沒問題,因為那都是我自己的書。”
“中中中,老同學。”
“你放心,只要給我兩個月,我肯定就能把這些朦朧詩嚼得稀碎,融化入我的血液里,復制在我笨拙的大腦皮層里,把母本按時歸還給你。”
“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感謝老同學對我這落魄書生大力支持!”
“我一定要把這棵朦朧詩的詩苗,種植在我寂寞的沃土里。為它除草施肥,用心呵護,用汗水浸培。”
“常言道,一時的失意不是滿盤皆輸,風雨過后方見彩虹。”
“我在前方等你!土根,我的老同學,來,擊掌加油!”
王大胖和土根把手掌擊得山響。
“土根,我家里有點有事需要我去辦,我就回去了。”
“請記住:自己的路需要自己走,別人只是你的參照物。人世間永遠沒有兩只腳丈量不了的苦難。”
“老同學再見!”
此時,望著王大胖遠去的背影,土根孤獨迷茫的心崖上,有一束希望的火苗在悄悄燃起。
此乃是:
《槐樹下的詩與火》
槐葉篩碎七月光麻雀驚飛笑聲長
你從書堆抽出那本藏著星子的重量
“港臺的詩像霧啊小心硌壞牙“
我摸著封面燙金像觸到遙遠的霜
你笑我初出茅廬偏要啃硬骨頭
我說消化不了就嚼嚼成星河吞進喉
“支點能撬地球?先撬懂這行詩“
粉筆灰還在袖口偏要當自己的舟
“狗啃骨頭看鋼牙“你拍著我肩膀晃
槐樹影在舊球鞋長出新的年輪響
借閱期限兩個月卻要種整片詩行
讓每個難懂的段落都在瞳孔里發芽
你說九本書隨便看唯有這本要歸還
我摸著泛黃扉頁像接住月光一瓣
“黑馬會從字里跑蹄印踩著韻腳跳“
擊掌聲驚落槐花落在未拆的教案
“大智若愚是你吧“你眨眨眼跑遠
孤獨心崖的裂縫正有火苗在蔓延
朦朧詩是種子啊埋進寂寞的春天
等汗水浸成養料長出翅膀的弧線
借閱卡上的日期像粉筆寫的月亮
而你留下的玩笑都成破土的力量
當秋風吹過槐樹書要還回老地方
可那些嚼碎的詩已在血管里流淌
掌紋還留著擊掌的熱像握住星火
從此每個標點符號都是新的線索
看遠方沒有丈量不了的山河
而我們早把自己寫成待拆的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