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本是劍胚而非成劍，劍靈便由劍身承載孟玥心念所化，比之如今記憶情感大部分缺失的主人更懂得她。

從頭到尾凌淵都在，在隔岸觀火，在冷眼旁觀。

果然，她家主人縱然忘記一切卻還想著顧青天的安危，而顧鶴之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準備了，卻還想看看雍州之事白長卿是否參與，是否為之主謀？顧青天此人，與公向來上對得住陛下，下對得住黎庶。

她本以為……

他當是負了她……

但就當如此想的那一刻，在射向他們的幾十、幾百的箭矢之中，總有那么一支預判了他所有可能軌跡的箭羽，瞄準了他的心臟。

“你不要命了？”

凌淵早在顧鶴之出乎意料甩開他的那一下飛身往下，試圖在箭羽之中救下這么不靠譜，一心求莽，不成功變成仁之人的性命。

顧鶴之從未想過指望凌淵，他想的只是盡可能去做，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哪怕他作為靶子，也一定要拖到救援部隊趕來，方才能真正救下她。

他猜到了開頭，想到了底下全無準備的敵人一開始并不可能有那樣的射中他的準頭。

但戰場之上，哪有什么完全肯定之事。

從山崖到崖底的距離很長很長，長到元校尉親弟弟孤注一擲，試圖憑借此舉能夠手刃仇人的凌空一射。

而凌淵，

就算是她，

沒有主人的魂力支持，憑借這些年自行修煉的內功驅使自身，也是有她的極限所在的。

“走！”

一個人熟悉的聲音似從他的耳邊傳來，

振聾發聵。

千鈞一發，

箭矢的的確確射中了顧鶴之的后心的位置，只不過，在這個位置之上多了一個握著凌淵的男裝女子。

“?！?

箭矢砸在游戲屬性不可摧毀的劍身之上，發出一聲失敗者哀鳴，被反作用力撞到顧鶴之身上的孟玥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手上動作卻是一手攬上緊緊顧鶴之的腰，另一手握住手中之劍三下兩下把所有攻擊他們的箭矢統統抵擋得密不透風。

下一瞬，

盡所有她御劍之能事，兩人被她手中之劍牽引以更快的速度直接超脫了底下所有人的射擊瞄準，將人帶到山崖底下踏上了她剛才離開不久的土地上。

“那是神劍凌淵，他是大魏戰神白長卿白將軍？！”

“戰神？”

“戰神！”

而此時此刻，那些在底下看到這一幕的所有兵士心中所想僅有區區的兩個字——戰神。

“孟玥？孟玥你怎么樣？”

“孟玥？”

顧鶴之不知道孟玥是什么時候擦完嘴角處的血跡的，他看到她似乎是失去了意識，并不能回應他叫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同她說的是什么。

但，

她握劍的手依舊很穩，

她只是笑著，瘋狂而決絕的如同一只蓄勢而發的孤狼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前，她身高分明比他要矮上一截，但依舊偉岸威武。

她雖一言不發，但此刻勝過千言萬語。

當她一手護住他，另一手再一次舉起手中凌淵之時，所有人剛剛圍上來的人竟因為心生膽怯紛紛向后退了一大圈。

縱眼前千軍萬馬，她自巍然不動，耀眼且逼人的氣勢看在顧鶴之眼里，強弩之末的實際情況卻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孟玥，可以了?！?

“孟玥，接下來叫給我，我來?！?

但下一刻，

他卻聽見孟玥用著僅能分出的數不多的精力問他，

“愿與我同行之人，”

“我能放心把后背交給你嗎？”

顧鶴之并未作答，腰間佩劍應聲而出，他與她對視一眼，顧鶴之在孟玥絕美的笑容之中似看到多了一點別的什么，

贊賞？

顧鶴之不明其意，卻不妨礙看到孟玥執劍前行一步，眾人便后退一步的天下奇景。

凌淵知道，

孟玥根本不需要有誰守護她的后背，她只需要顧鶴之站在她的背后，那么，她所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不讓任何一個人活著從她的前方突破到她的身后，

那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