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日一早，南京行營校場，劉文炤即將率軍出發。

太子朱慈烺代表皇帝前來送行，內閣諸大臣也都一早來此，以示隆重之意。

此時日光還未完全籠罩大地，甚至月亮都還垂于天邊一角，微寒的月色投射下來的光芒，與數千兵卒相輝映，讓整個校場都籠罩在一片凌冽之中。

在某種意義上，北伐大事比之西川戰事更為緊要，尤其在南直隸乃是江南數省的百姓看來，能否順利抵御北方南侵的滿清大軍，決定著未來數年，大明朝長江以南流域數省之安危。而西川戰事，只是一次正常意義上的對內剿滅亂賊的規模戰事。

兩相比較，不可同日而語。

隨著祭天儀式的進行，現場也彌漫著一股莊重以及肅殺之氣，數千余甲盔齊備的兵卒立于校場，長槍與金戈，箭簇與弓弩，銀白色的光芒帶著冰冷寒意。

“上大纛！”一身重紫華服的王德化站在臺上，指揮著儀式的進行。

隨著王德化的聲音落下，一面黑色鎏金紋路的盤龍大旗被兵卒抬了上來，這是代表劉文炤的帥旗。

太子朱慈烺上前，從太監手里接過兵符，而后面向劉文炤，莊重道：“此為左都督總督虎符，可調用數省之兵馬錢糧，此次北伐，事關國運，望建安候以此符，壯我軍心，擊潰來犯之蠻夷！保我大明江山社稷！護佑我臣民百姓！”

朱慈烺說完，身子微低：“拜托劉大人了！”

“請皇上及殿下放心，臣劉文炤必不負所托！”劉文炤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恭敬地接過虎符。

一任太子，向著王公躬身，畢竟劉文炤掌詹事府，按理來說太子也是由其輔佐，躬身一拜，沒有什么問題。

但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看著眼前這種場景，內閣諸大佬依舊是心生忌憚。

尤其以馬士英和劉宗周為首的派系，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一股疑惑：黑色鎏金盤龍大纛，太子躬身一拜，甚至皇上都要每日親自召見問對，劉文炤的權勢什么時候成長到這種地步了？

“虎符交接......抬三牲！”王德化繼續主持著大軍出行的流程。

隨著三牲被抬上來，執刀的三位總部，李封、刁新、寧武上前，分別站在牛、豬、羊三牲畜面前。

“開刀，祭旗！”劉文炤上前一步，抽出腰間長刀，斜指上方：“斬！”

噗嗤一聲！！

李封等人三刀落下，紅黑色的血水咕嘟嘟的從牲畜體內不斷冒出，桌子下自有銅盆承接血水。

隨著盆內血水滿溢，在眾人的注視中，幾位兵卒上前，將血水抬出，而后兵部尚書史可法上前，以牲血涂抹軍旗、戰鼓。

此稱為“釁旗鼓”，祈求軍神相助。

“奏軍鼓，大軍開拔！”

咚咚咚！！！

宏偉厚重的軍鼓和號聲響起，整個校場的氣勢也陡然拔高。

那一瞬間，天邊剛要普照大地的日光好似都被殺氣所攝，隱在云霧中，不見其形。

劉文炤此時已經翻身上馬，身后黑色鎏金大纛飄揚，數千余兵卒皆是精悍異常，望之乃長勝之軍。

嗚嗚嗚嗚！！！

鼓號聲驟然一轉，沉重的節拍好似與心臟的鼓點同步，劉文炤率著大軍即將出發。

太子朱慈烺和內閣諸人都站在臺上，望著即將遠行的大軍。

“殿下，諸位大人，大軍出發，不必遠送了！”劉文炤一拱手，也不等眾人回話，便扭身抽刀，對著麾下眾將士道：“出征！”

劉文炤話音剛落......營地外，驟然響起一陣急嘯。

正在此時，軍營外突然一陣馬蹄疾行聲傳來。

“報！！！十萬火急！”

一位身著藍坎的鋪兵馭馬停在軍營門口，手中揮舞著小旗，整個校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鋪兵急遞，不是捷報就是噩耗，但是此刻大軍即將開拔，可容不得任何悲報！！！

“李封，去把人帶過來！”劉文炤低喝一聲。

李封作為軍中宿將，此刻自然明白輕重緩急，對于劉文炤的命令瞬間心領神會。

帶著手下馭馬上前，將那鋪兵給帶到劉文炤身前。

高臺上，還未離去的太子和內閣眾人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這是怎么回事？

哪里來的軍情奏報？

此刻，劉文炤坐在馬上，瞧著那名鋪兵，其馬鞍一側還懸掛著山東濟南府的標志。

很明顯，他帶來的是山東的軍情奏報。

“你有軍情急奏？”劉文炤輕輕晃動著韁繩，神色陰郁的看著這位鋪兵。

“回大人的話，山東急奏！”

坐在馬上，劉文炤當眾展開信件，幾乎是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半晌，劉文炤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信件原封不動的折回信封里交給李封：“去，把信交給史可法！”

李封領了信件往高臺而去，而這邊，劉文炤在眾人注視中，輕輕扯動韁繩，馭馬原地兜兜轉了一圈，好似要將眾兵卒的神情收入眼中。

“諸位同袍，滿清賊寇已經抵達濟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辱我婦女，奪我土地，殺我同袍！”

不等眾人反應，劉文炤座下戰馬驟然長嘶一聲，半身騰空而起，這位年輕的建安侯手中長刀指天，朗聲道：

“蠻夷，異族也！溫良恭儉讓換不來和平和尊重，只有徹底的剿滅，碾死，嚼碎，才能斷了其囂張氣焰！誰愿與我北伐，共討蠻夷？殺賊滅族，換取一世榮華？”

校場上，數千名軍卒并不知道信紙上寫了什么，但是建安候的話，已經將眾人的怒火和殺意引了出來。

“我等愿隨將軍，北伐剿滅滿清！”

剛開始，只是北京老卒們開口響應劉文炤，接著是少部分應天府兵卒。

整個校場在嗡嗡聲中逐漸變得灼熱和高漲。在最后便是整個校場的大軍手舉長刀長槍，破敵之勢沖天而起：

“殺賊！”

“殺賊！”

“殺賊！”

校場上殺意盈天，高臺上，史可法眾人已經拿到了那封軍情奏報，顫顫巍巍的打開信紙，眾人望去：

“滿清大軍五月一日占領濟南府，兵鋒直抵曲阜，吳三桂部望風而逃，不敢接戰，目前大軍已經逃竄至滕州府！”

吳三桂潰逃，南京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