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炤從偏廳出來，便看到鄭成功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沉思狀。

“大木，久等了！”

“雪舫，”鄭成功見劉文炤到來，先是輕舒了一口氣，而后有皺起眉頭：“我剛剛再來府上的路上聽說朝廷的事情了，你怎么只領三千人就要北上和滿清一戰？”

“還有吳三桂的數萬兵馬，無妨的，”劉文炤展顏一笑，讓人端了茶水和糕點上來，而后順勢坐在了鄭成功旁邊，靠在椅子上，華服衣衫，看起來完全就是紈绔模樣。

“滿清八旗的戰力，我在福建時候就聽說過，尤其是在朝鮮戰場上，當時滿洲初建，皇太極初登帝位，率大軍攻克朝鮮，南漢山城，丁丑之恥，連同日本都震驚不已......”鄭成功以折扇敲打著手掌，臉上全是擔憂之色。

“朝鮮之撮爾小國，何以比之我巍巍華夏？”劉文炤的語氣帶著嘲弄和諷刺：“不要說滿清，就是日本國，也能把那朝鮮棒子在車輪底下碾上七八個回合，此之間，不可同日而語?！?

鄭成功看劉文炤完全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將話題引回：“父親那里已經回過話，今天三千余卡賓槍和十余門弗朗吉大炮就會從香山澳出發，大概五天左右就能抵達，等我們到了臨沂，時間正好接上。”

“五天......”劉文炤剛剛想要說什么，突然扭過頭看向鄭成功：“你剛才說，我們？”

“沒錯，”鄭成功笑了笑，展開扇子輕輕扇動。

“你要隨軍去往山東，”劉文炤第一次坐正了身子，盯著鄭成功：“你父親知道嗎？”

“就是父親給出的建議，也許這是一次很好地機會，見證歷史的機會，也是歷練的機會，”鄭成功顯然并不懼怕戰場上的硝煙彌漫，也見識過血肉橫飛的人間煉獄，顯得自信滿滿。

“你想清楚了？”劉文炤并不想要鄭成功一同北上，至少在局勢未能完全傾斜到大明的時候，鄭家不能出事：“陸上戰爭，是大規模、整建制的大軍團橫推，是千軍萬馬的奔馳拼殺，與海戰可不同。”

不論是與澳門還是其他大海商的火拼，充其量只是小規模的地盤爭奪，說到底都是生意。

但是國戰，事關國運，絕對不可以相提并論。

“我只是想看看，滿清大軍能在火炮的傾瀉轟擊下，堅持多長時間而已，”鄭成功夾了一個蜜制核桃仁兒，填到嘴里：“你也不會真派我上陣沖殺吧！”

劉文炤沒有回話，而是雙手交疊，語氣稍微低沉了一些：“戰場上，任何事都說不準！”

“那我騎術還可以，弓馬也算是嫻熟，”鄭成功依舊是沒有退縮，自嘲了一句，才繼續道：“你既然說是國戰，那我漢家兒郎，總不能鶯鶯燕燕，沉醉于吳音軟語，貪戀溫柔之鄉......”

劉文炤無奈地看了一眼鄭成功：“大木，溫柔之鄉不好嗎？如果可以，我都想長醉不醒，何必去管那家國之事。”

“雪舫兄，有些事，你躲不了的，”鄭成功了解劉文炤，知道他的性子和志向：

“雖然世事逼迫著我們向前，逼著我們不斷地做出選擇，但也是在不斷地早就我們，如何選，實際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成為什么人，也是我們自己的路，早就注定好的，不論是北伐，還是征服，雪舫，如此山河日下的局面里，沒有人看的清楚未來如何，你......沒有必要太過于強迫自己，順心就意，問心無愧即可！”

“對了，”鄭成功說著，好似想起什么：“第一批的出海貨物已經交接完畢，商行那邊的款項也都結清了，賬冊我讓人和馮兄弟已經對清，他那邊留了一份，底冊我明天派人送到府上。”

“府里的生意，我讓二哥幫助照看著，你可以派人和他交接，”劉文炤對于生意上的事情并不在意，一方面他信得過鄭家，另一方面......現在的商行規模還太小，等到劉文炤在大明的勢力真正建立起來，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財富帝國。

一切都是隨著地位而變化的。

兩人又閑談幾句，鄭成功便起身告辭了，出征之前，各方面事情都要理順，鄭家在南京的布置也需要鄭成功去親力親為，故而劉文炤也沒有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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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劉文炤便讓劉守信備轎子，他要去進宮一趟，皇帝和太子那邊，在出征之前，幾乎每日都要召見一次劉文炤。

坐在轎子里，劉文炤手持著膠東的詳細輿圖，以指尖輕輕滑動，逐字辨認，使得腦海中后世的山東南部區域和手中這片輿圖相重合。

這膠東輿圖，是兵部職方清吏司那邊的留底圖冊，算是詳盡，大致的城池和地形標注也能辨認清楚。

抵達東華門口的時候，劉文炤剛一下轎子，便看到王德化就站在門口等候。

“五爺，太子殿下已經在春和宮等您了！”王德化看起來一如往常一般的恭敬，一身的紅紫大珰服，因其臃腫的身材好似緊繃在身上，隨時會裂開。

“有勞王公公，”王德化領路，劉文炤隨其向著春和宮而去。

“今天陛下心情如何？”劉文炤和王德化，一路走去，內宮的太監和宮女遠遠的就站住身子，皆是躬身見禮。

“唉，只能好生伺候著，按照御醫的說法，應該是有些可能，還可以站起來的，”王德化弓著身子，好似天生就是這樣一般，扭頭看了看劉文炤：“侯爺，見過太子，等再去看陛下的時候，您可悠著點......”

“明白，”劉文炤輕笑一聲。

劉文炤自然明白王德化的意思，皇帝雖然中風癱在床上，但是依舊是整個大明王朝的皇帝，不論是內宮司禮監，還是外廷內閣六部，亦或者天下百姓，短時間內不會對崇禎的帝位有什么其他想法.......

劉文炤現在作為詹事府掌事，輔佐太子，千萬不能心急。

劉文炤此時已經跟隨王德化出了驊道，目光越過五龍橋，可以遠遠望見奉天殿：等北伐之后，班師回朝，一切就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