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炤說完便不再講話，只是自顧自的端坐品茶。

段泗知道自己在這里有些多余，劉文炤和牛國忠之間必有要事商談，便知趣起身道：“小的先行告退，侯爺若有事，可以隨時知會！小的必肝腦涂地，為大人效命。”

段泗的諂媚和阿諛顯得很生硬，想來并不經常如此低三下氣。

“來日方長，你可多與牛指揮使走動，”劉文炤點了點頭，面帶微笑。

嘎吱一聲，段泗恭敬地退至屋外，將房門帶上了。

書房內寂靜無聲，只剩下劉文炤安坐，而牛國忠則恭敬的坐在對面不遠處，聽候垂詢。

不多時，桌子后面，劉文炤放下茶盞，看向牛國忠：“這幾日，南京城......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末將出發之前，朝廷主要面臨的，就是西川戰事，湯國祚大軍出師不利，已經接連丟失收復的城池和重鎮，退回了豐都，現在湯國祚想要讓劉良佐先行從瞿瑭衛進川，吸引張獻忠部大軍，而后在兩軍聯合，以謀后事......”牛國忠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思路。

在來面見劉文炤之前，牛國忠已經將最近南京城軍政大事整理羅列，以便劉文炤分析局勢，為下一步計劃做準備。

“西川戰事，不可心急，朝廷諸公，太過急心用事！”在湯國祚出征西川之前，劉文炤便知道此戰會曠日持久，向來兵家大事，謀而后動，不可輕取冒進......有些人實在的耐不下性子。

對于劉文炤的評語，牛國忠也不知道說什么，這種事，其實一兩個人的行差踏錯并不礙大局，但是現在大明朝看起來確實危若累卵，大部分人都心焦氣躁，乃至于第一天出兵，第二天就想要收到大捷戰報。

不論是皇帝，還是內閣，朝廷亦或者天下百姓，太需要一場大勝，來穩住局面，穩住搖搖欲墜的天下大局了。

而且，在另一方面，南京所組成的新朝廷，也需要一場大勝來彰顯自己的正統性和法理型。

當然，前提是沒有多少人看好劉文炤在沂州府的戰事，才造就了對西川的期望。

一旦沂州府這場大戰的勝利如果傳回南京，所給予的振奮和榮耀，將遠遠超過西川局促不前的戰事局面了。

牛國忠暗忖：不知道沂州府的大勝傳回南京，劉宗周、馬士英等人的表情會是何等的精彩紛呈，遠在西川的湯國祚知道這件事，會是如何的氣急敗壞？

人和人之間，本沒有什么差別，就怕不合時宜的相提并論。

也許此戰之后，朝廷對于西川戰事的主帥人選，也會異常后悔，當初為什么不要劉文炤去呢？

也許，現在更換......也不遲？

“大人，還有一件事，”牛國忠看向劉文炤：“李自成那里，已經有消息傳回來了。”

“嗯？”劉文炤坐直了身子，看向牛國忠：“是羅虎傳回的消息？”

當初將羅虎放回山陜，這兩個月以來沒有絲毫消息傳回，劉文炤幾乎以為羅虎已經死在路上了......

“是的，羅虎親自帶人秘密抵達了南京城，找到了末將，他帶來了李自成的親筆信，是寫給大人的，但是沒有見到大人之前，他不想多生事端，現在只是暫時住在南京城城郊外的寺廟。”牛國忠一五一十，將羅虎的消息報于劉文炤。

對于李自成，劉文炤心中有著一絲期待，如果大順能和明廷聯合起來，至少在南方長江防線，能幫大明能緩和不少。

據劉文炤所知，現在清廷已經開始著手布局山陜，李自成的日子可不好過，明廷偏安江南，滿清的大手一時間伸不到這里，但是山陜可是觸手可及。

“此事等回到南京再說，聯合抗清，需要從頭謀劃，不可急于求成，”劉文炤手指一下下的在椅子上敲擊著，帶著某種節拍。

前世時候，每當沉于思考，劉文炤便有這個習慣性動作，此世也保留了下來。

南京城的消息匯報完畢，牛國忠便靜靜安坐，等待劉文炤的下一步指示。

書房中，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半晌，劉文炤的聲音才再度傳來：“以錦衣衛的角度來看，你認為沂州府如何？”

“沂州府？”牛國忠眸子一閃，略帶思索便道：

“南部緊靠淮河、長江水域，可聯系南京；北上又通蒙陰山脈，利于守衛，而向西又可通曲阜，北上可至濟南；向東靠海，可以連通海貿和商路......可說勾連南北東西，暢通無阻。”

“我想在此處設立錦衣衛衙門，作為情報探查分部，”劉文炤雙手相撫，眸光映著牛國忠，觀察著這位手下的表情：“此為絕密，你親自挑選得力人手，內部不需要留下文件和內閣的簽押文書，此事你知......我知！”

劉文炤現在想要把沂州府作為自己立足南北的第一重鎮，李封作為總兵，總鎮此處，替劉文炤看家，而華興商行借助地理優勢，將貿易暢通南北東西，積聚財富，同時在此處分設錦衣衛衙門，作為情報探查機構。

“末將明白，我回南京之后就開始著手此事！”牛國忠心中知道事關重要，也在心中記下。

與牛國忠囑咐兩句，劉文炤便讓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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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房，坐在寬大的木桶中，熱氣升騰，霧氣彌漫，劉文炤拒絕了丫鬟的服侍，獨自坐在木桶中，身子緩緩沉下，讓滾燙的熱水完全浸過身子。

這位大明朝最年輕的總督看起來有些疲憊，輕輕閉著眼睛，熱騰騰的毛巾蓋在臉上，使得眼皮都有些滾燙，劉文炤腦中將這些天的戰事經過以及沂州府未來籌謀都細細過了一遍，生怕有什么地方出現遺漏或者偏差。

半晌之后，劉文炤從新睜開眼睛，隱去眸中的幽光，再次變得眸光湛湛，看起來又恢復了些許精神。

“滿清遁去，接下來，便是回南京，入內閣，參政事了。”

挾大勝之威回南京，沒有人能夠阻攔自己了。

年齡？

資歷？

在潑天之功面前都要讓路。

崇禎對于自己的態度，讓劉文炤有了些許信心，也許，自己徹底執掌政事堂的日子，不是那么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