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啊，咱們干活，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袁經理，你整天坐辦公室不出來，我們呢，也是只會盡力干活。您可別聽誰說什么就是什么啊。”

顯然，工人被這么追著問，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我用得著聽人說嗎！你自己看，同樣的一個承臺，去年五個人兩三天完成，現在呢，六天了，還沒驗收過去！”

看著袁非甩出來的月核算統計表，工人根本不為所動，仍是低著頭，默默點著一支煙，自顧自抽了起來。

“好好好，看你這樣子，也是不想做下去了。今天你要不說個明白，明天就給我走人！我還不信，有錢我找不到人了。”

這一炮放得，讓張士杰始料未及。根本沒有攔著的時間。

新項目開工，這樣的用人之際，他竟然來這么一出。

但是話已出口，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好！你老板做大了，有能耐了，我們那些不是討口飯吃，受你這擠兌！”

工人終于爆發了。

“這話說的，我待你們怎么樣，心里沒數嗎？”

“師傅，你可別聽他的，有話跟我說。”張士杰想圓個場，可是很明顯，效果不佳。

“你們也別唱雙簧了，少來那一套！”

“該咋說咋說，咱們本來也是鄉親，你小袁非人也真不錯。我們要是不好好干，或是工程不干完跑路，肯定對不起良心。”

工人由憤怒變得激動，情緒慢慢平復后，又開始娓娓道來。

“說實在的，你們這樣的老板，確實不錯，除了工資從沒拖欠過，哪個工地賺了錢，都沒忘了我們這些人，每年年底都有不少的獎金。”

他說完這些，好像突然想起，現在不是在敘舊情。

“可咱話說回來，我們也對得起你。你領導有方，上面搞的好，可這活也是我們沒日沒夜，辛辛苦苦一點干出來的。咱們到其他工地訪一訪，有沒有之前活干的那么順、那么快的。”

“你看看，你自己也這樣說吧，咱們這么交心，大家都能賺錢，一直下去不好嗎？”

張士杰見工人說起過去，動了點感情，趕忙勸道。

“唉，這不是我們打工的說了算的。。。”

“算了，既然走都走了，不妨把話說清楚。”

張士杰還想接著勸，可是一想，也許他把不滿說出來，可能心情會好一點也說不定。于是便沒有打斷。

“八成是你們賺大錢了吧。不管為啥，這個工地一開工，來了謝老板以后，什么都不一樣了。”

張士杰一聽到謝老板，心里一驚，難道袁非以前的話，真的應驗了？

“從他一來，當了主任之后，先是伙食上，就開始不一樣了。”

袁非一直注重細節，雖然伙食相同標準，甚至因為工人們干活重，還要稍微豐厚點。但是工人和管理人員，吃住是分開的。一是作息時間生活習慣不同，二是為了區分身份，讓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距離，有一定的身份感，保持一定的權威感。

“不對呀，伙食費的標準，都是我們定好了的。”張士杰記得他有時去工人的住處，看到的飯菜，都是不錯的。

“那是謝老板安排的，說是領導來檢查，要整得像樣點，還說都是你們幾個股東的意思。”

“還有住的，現在七八個人擠一個小房間，天冷還好，現在天一熱，空調也經常不管用。又熱又是蚊蟲，睡都睡不好，白天根本打不起精神。”

“空調怎么會不行呢，不是咱們新買的？都是品牌貨。”張士杰有點后悔，去他們那太少，也沒進過房間里看一看。

“那是你們住的才有，我們那都是謝老板租的舊空調，就這還是尺熱的很了，才給裝上的。有的根本都不制冷，硬找他反映，多少天才能給修一下。”

袁非聽到這，也是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他原本以為，憑著謝成敏的作風，會克扣點伙食，工人的工日會算得摳點。絕沒想到，竟然還能有這么多招數。

“這些生活上的，咱們都是農村人，吃點苦也就是了。你不能在工地上，也動腦筋吧。”

工人說著說著，剛才因為回憶之前有的情分，好像又消失了，又開始憤怒起來。

“安全帶、鋼絲繩壞了，還讓我們湊合用，就連鐵鍬掃把，都是買最次的，用不了一兩天就壞，這樣能干出活來嗎？”

張士杰不明白，投標、接待領導，還有和自己、袁非這些人在一起時，那么誠心誠意，又精明能干的謝成敏，為什么如此糊涂，把路子往窄了走。

“好了，聽到這里，我全明白了。都是我們疏忽大意，把后勤交給老謝一個人管，才讓你們受那么多委屈。”

袁非說完，向那工人深鞠了一躬。

工人被弄得懵了。好一會反應過來后，才相當的不好意思起來。

“你可別這樣，袁經理，我們本就是干活的人，吃點苦也沒啥，你們老板們，可不必為我們鬧不和。”

袁非心里有些酸楚，善良樸實的鄉親們，就算剛才鬧得那么僵，這會還是替別人著想。

“你放心，你們以前的待遇，生活，立刻照舊，改回來。老謝那邊，不再讓他和你們打交道。年底算賬的時候，你們這兩個月受的委屈，我會加獎金算上。”

工人還沒來的及說話，袁非又為剛才的爭吵道歉并解釋。

“剛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了解情況，太武斷了。”

老實的工人，剛才只是因為情緒激動，才說出那么多話來，反而到這個時候，他又恢復了平時的木納寡言。

“袁經理，我啥也不說了，你就放心好了，我們干活心里有數！”

“你這可不對了啊，明知道老謝會那樣辦事，還拿咱們項目做試驗。更不應該剛才逼得咱們工人發那么大火。”

那位工人一走，張士杰生氣得埋怨起了袁非。

“的確，是我不對，一來是我抱著僥幸心理，以為謝成敏經過以前的失敗，會有點領悟改過，再有看到咱工人們這么賣力，會受到感染。哪成想他還是那個老樣子。”

“是的喲，我更是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現在才回過味來，不是他變了，是咱們身份變了，他才跟之前的態度不一樣。”

突然，張士杰想起了什么。

“這樣引老謝入股，他會不會背地里對我們，跟對咱工人們一樣，凈整些套路來挖坑？”

“放心吧，相信我，只要咱們干的好，就不會。反而會相盡辦法，把他應做的工作，完美的做好。”

“其實他那樣對工人，在他自己的理念上來看，都覺得是在幫我們股東自己。”

袁非向張士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