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巡小姐的裙子可真不錯，實不相瞞，相比于性感的女人，我還是更喜歡可愛系的女孩。”趙浩風毫不避諱地贊嘆。

瑪佩爾抬起手，蔥指挑逗著耳垂下的藍色寶石吊墜，語氣中夾帶著故作姿態的薄怒：

“趙負責人需要知道，當著女人的面，而去貶低另外一個女人，這可是男人所需禁觸的大忌呢。”

趙浩風顯露出不易察覺的狡猾神情，臉上徒生出郁悶與無奈：

“啊，實在抱歉，抱歉，我不該這么直白地說出實話。”

他淡淡地說出“實話”兩個字，卻又故意地拉長了聲調。

瑪佩爾笑吟吟地輕點螓首：“不過，任何女人，終究也只能擁有一種最適合的風格而已，那確實難以與霧巡小姐媲美。”

趙浩風笑逐顏開：“是啊，霧巡小姐總是可以滿足所有男人的幻想。”

他伸長脖頸，看向了桌對面的，板著冷臉的張鋒莫，語氣挪揄：“比如，張負責人所喜歡的，年長的女性。”

張鋒莫的臉部肌肉可見地抽動一下，眼中寒刃畢顯，實想要剮盡對面如此出言不遜的男人。

霧巡的臉上并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長久保持著少女般，天真與無所涉世的面容，靜靜旁觀著身側兩人的佞言。

她緩緩地伸出手臂，探過彎曲的膝蓋，行至腳部，將裹足的玻璃絲船襪脫下，露出涂著黑色指甲油的腳丫。

她把船襪扔到趙浩風面前的桌上，像是把剩骨頭扔給迫切待食的田間野狗：

“我記得，趙負責人比較喜歡女孩們赤足的樣子。”

趙浩風后仰著，倚靠著皮革后背，眼睛瞇成縫隙，嘴角咧開夸張的弧度，臉上的肌肉似笑，又不似笑：

“沒想到，霧巡小姐還知道我的喜好，真的是......受寵若驚。”

霧巡如視無物，并不再搭話，而是輕啟薄唇，緩緩道：

“今晚，我將東淵、兆臨分部的三位負責人聚集此地，是為了宣布直屬于‘中庭’的新行動。”

中庭，公司總部的所在地，完全獨立于四大戰區的存在。

除去戰區總負責人以外，其他員工甚至沒有資格獲知，中庭到底在哪。

趙浩風后仰放松的身體，忽地輕微抖動了一下，接著緩緩地挺直了脊柱，擺正姿態坐起。

公司成立的二十多年間，“中庭行動”也才共計十一次而已。

并且，每一次行動，無不都至少調動整個分戰區的員工參與其中，并且將由戰區總負責人親自執行。

他們這樣最底層的分部負責人，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最多也只是清理雜魚而已。

“難道要在兆臨分部展開行動了嗎？那請允許我代表分部全體員工，歡迎戰區總負責人大駕光臨！”

趙浩風右拳輕錘胸口，言語信誓旦旦，語氣真情流露，神情分外激昂。

“這次的行動，將由兆臨分部，獨自執行。”霧巡的語氣平靜如水。

“呃，啊？”趙浩風神采奕奕的表情驀地凝固住，眼珠子瞪得老大。

開什么玩笑！

三年前，中庭9號行動，代號“南國日暮”，調動了南渡戰區幾百名員工，干掉了盤踞在南國的，與政府牽連的，存在近兩個世紀的，走私蝕種殘留物的龐大地下組織。

五年前，中庭7號行動，代號“鯨地潮歌”，調動了北疆與西痕戰區近千名清除者，弄死了鯨地內海的一只被蝕血所感染的巨型烏賊。

那只巨型烏賊在最后垂死掙扎的時刻，發瘋的觸手，輕易拍碎了周遭海域里的好幾座人工島。

好在那只是在演化未來的空想界中，如果戰斗在現實中重演，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而且，這還只是過去二十年里，兩次最簡單的中庭行動而已。

所以，這樣等級的行動，卻要交由他們這么一個小分部獨自執行？

對立而坐的張鋒莫，此刻，眼神中也彌漫著寒冷的銳利氣息，似有冰霧在其中升騰。

被霧巡背對著的瑪佩爾，此刻卻依舊百無聊賴地玩著墜在耳垂的藍寶石，臉上掛著毫不在意的神情。

“會不會是搞錯了？”趙浩風的語氣戚戚，幾乎是啞聲說出來的。

但他這也只是下意識地詢問而已，在這臺世界上運算速度最快的計算機面前，提出這種差錯性的問題，實在顯得愚蠢至極。

霧巡并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繼續說道：

“這次行動，將會交由‘二十四時’親自處理，你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服從她的指揮。”

趙浩風咽了一口唾沫，臉色稍稍鎮定，因為，他很清楚“二十四時”這個名詞，意味著什么。

那是二十四位站在公司戰力巔峰的清除者，以他們這樣的分部負責人，平時根本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而中庭行動，往往都會有“二十四時”的參與。

他們的指示，也代表著中庭的命令。

而且只有當行動遭遇瓶頸，亦或遇到阻礙的時候，他們才會出手，輕易地擺平一切。

“呃，那......是哪位來到了我們兆臨分部這小地方？我們一定盡全力配合。”趙浩風的臉色正常了許多。

“她已經加入了兆臨分部的霧語群組，所有的指令與安排，她也將會通過霧語下達，你們需要做的，就是無條件服從。”這次，霧巡卻并沒有使用太過于冷漠的語調。

趙浩風還在呆呆地點頭時，另一邊，長久沉默不語的張鋒莫，卻已經拿出了手機查看。

霧語的群組都是以分部作為單位創建，在群組內，有著所有分部成員的聯系方式，彼此之間都可以通過群組進行通訊。

張鋒莫點開群組成員的名單，向下滑到最底部，果然看到了那位，最新加入的群成員。

那是一個有著粉色動漫少女頭像的賬號，個人信息已經全部被隱藏，只有“代號”顯示在外。

大多數員工在霧語里的群聊昵稱都是實名，但是有部分重要的人員，會被授權“代號”的昵稱，以掩藏真實的身份。

而這個“二十四時”之一的成員代號，叫做“保姆”。

“那，這次行動的目標是什么？”張鋒莫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頭凝視著霧巡。

“以你們的權限，暫時還無權知曉，兆臨分部的活動都須照舊進行，等待時機成熟，將會由‘保姆’統一安排部署行動。”霧巡回答道。

張鋒莫的眉毛，極少見地蹙起，因為這又是一件格外反常的事。

至少，從他成為清除者以來，還沒有接受過完全不指明目標的行動。

突然，霧巡似是閑聊地繼續說道：

“主人倒是給這個任務起了一個名字，雖然很中二，不過，他倒一直都是少年模樣的人啊。”

“那任務的名字，霧巡小姐可以透露一下嘛。”趙浩風的笑容諂媚無比。

霧巡似乎本就不打算隱瞞那個名字，緩緩說道：“中庭12號行動，代號‘神誕’。”

張鋒莫愣了一下，畢竟只要涉及到“神”這種虛無縹緲的字眼，人的內心，往往都會萌生出遲疑與迷惑。

然而，坐在那頭的趙浩風，卻搶先兩手一拍，開始鼓掌。

“好名字！好名字！神秘！威嚴！還能給聽者以無上的，未知的，無法言明的恐懼！”

張鋒莫蹙起眉毛，滿臉黑線盤踞，就像看“腦殘”一樣，看著趙浩風。

不對，不是“像”，他本來就是個“腦殘”。

霧巡從桌面上站了起來，明明只是投影而下的虛假影像，但此時，卻在三個人的眼中，分外地真實。

甚至，他們都快忘記了，這個少女并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只是一臺冰冷的機器而已。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各位，祝你們好夢。”

“晚安，霧巡小姐。”

在旁，似是已玩夠耳墜的瑪佩爾，此刻卻是第一個說出告別的話語。

“晚安了，霧巡小姐，很期待下一次見面時，你的新衣服。”趙浩風歡快地笑著。

霧巡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告別，投影儀的光束霎時消弭，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瑪佩爾雍雅地站起身，攏了攏胸前開叉過深的v領：

“各位，我還約了spa，很可惜，不能陪兩位共同度過今晚的良宵了呢，嗯，良宵，我相信，我的用詞應該沒錯。”

趙浩風擺出眉開眼笑的浪蕩姿態：

“那就恕我不能遠送了，不過，最近兆臨市可不太平啊，壞人太多，像是瑪佩爾小姐這般美貌的女孩，我真不希望哪天，在某條臭水溝里見到你呢。”

瑪佩爾微笑著頷首：“謝謝趙負責人提醒，我會注意的。”

高跟鞋塔塔踩地的聲音，接連響起。

她走起路來的背影，豐滿的臀兒，隨著纖細的雙腿均勻扭動，牽動著觀者的繚亂心弦。

她走到會議室的門口，拉開大門，向后媚眼一掃，而后，從容離去。

偌大的會議室里，此時，只剩下了兩個男人。

趙浩風長舒了一口氣，重新倚回靠背椅上：“搞不懂，西痕戰區的biao子，總公司為什么要把她調來東淵，還在這里，指手畫腳？”

張鋒莫冷哼了一聲：“她到目前為止，可還沒有干涉過分部的事，倒是你，看起來挺喜歡去貼她的‘手’和‘腳’。”

“我這叫刺探軍情啊！我不喜歡外國妞的！”趙浩風嚴正辭色。

“這次的行動，你有什么看法？”張鋒莫懶得貧嘴，轉言道。

“還能怎么看？有‘二十四時’的大人物出手，我們只需要在旁邊喊‘牛逼’行了啊。”趙浩風萬分肯定地點頭，

“不過，先是前段時間空降下來新的負責人，現在又直接給我們安排中庭級別的行動，我感覺......”

趙浩風的話忽地停住，緊緊地閉住嘴，不再言語。

張鋒莫毫不耐煩：“說！”

趙浩風故意壓低聲音，雖然這聲音，其實根本沒有壓低：

“我感覺......咱倆就要升職加薪了！”

......

翌日，清晨，河岸小區。

“才剛六點......”

蘇北睡眼惺忪地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掃了一眼時間，而后又重新扣下屏幕。

這么早醒來，就該愉快地進入“回籠覺”環節，開啟新一輪暗無天日的睡覺才對。

然而，此刻，蘇北卻再也睡不著了。

“意識，該不會也能提神吧？那我以后，豈不是連睡覺都睡不爽了。”

蘇北坐起身，頓然感覺到后背所涌起的，難受至極的潮濕感。

“換床單，換衣服，洗澡，然后......還要寫任務報告。”蘇北嘴里嘟囔著，接下來要做的每一件事。

這是他在高中時代養成的習慣，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梳理當天所將要做的全部事務。

畢竟在那段惜時如金的歲月里，有所規劃，總歸是好事。

他輕手輕腳地收拾完床鋪，走出房間，果然，這個時間點，兩個女孩都還沒有醒來。

如果洗澡，那會吵醒“徐祖宗”。

蘇北走進洗漱間，沾濕毛巾，簡單地擦了擦身子，換上干衣服，接著重新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

在霧語里，找到任務報告的模板文件，下載本地，打開文檔，開始編輯。

文檔里所需要填寫的項目都比較簡單，但擴展開的相關內容，需要寫的卻很多。

諸如所遭遇的蝕種，異化物的獲得與使用情況，甚至，還要標明與溯界內在人物的對話，以及相關的所有細節，都需要詳盡表述清晰。

蘇北皺著眉毛，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擊。

等到再看向屏幕右下角，所顯示的時間，已是七點多。

房間外的客廳里，傳來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并不急促，但卻可以感覺到每一步，都跺得很用力。

那是徐歆的腳步聲。

這位雖然很懶，時常點外賣，還讓蘇北下樓去拿，但其實卻燒得一手好菜。

不過，她并不經常做飯，頻率大概是一周三、四次。

用她的話講，這算是每周給蘇北的“獎勵”。

于此同時，還有一個輕飄飄，軟弱無力的腳步聲，聽起來不像是赤足，似乎是穿著襪子走在地板上。

蘇北重新檢查了一遍文檔，接著就發送給夏語嫣，關上筆記本，走出房間。

餐桌旁，徐歆與梁淼對坐，夾在中間的位置，一把椅子已經被拉了出來，似乎就是留給他的。

徐歆穿著純色打底衫和牛仔背帶褲，披散著還有些潮濕的頭發，坐在右邊。

梁淼則穿著肥大的淺藍色字母T恤，高腰闊腿的短褲，扎著雙馬尾，坐在左邊。

從蘇北剛出房間的角度看過去，還可以看到梁淼裹著白色中筒襪的腳丫，在餐桌下自由地搖曳。

女孩們的面前，擺放著兩盤雞蛋烙餅，還有一盤青椒土豆絲。

雖然是極為簡單的飯食，但是濃郁的清香，依舊撲鼻而來。

嗯~飯挺香的。

但是......她們......為什么......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