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青見口腔關了一天的玻璃門終于打開。
五道身影說笑著走了出來,朝著不遠處已經定好位置的滿漢樓走去。
事情已經辦完,李山自然要盡地主之宜。
白術的身體剛剛恢復,不能陪著去吃飯,其他人因為不熟悉,一起的話可能只剩尷尬了。
所以診所的所有人一致認為,由李老師帶著四位前輩去滿漢樓喝酒,他們從旁邊的飯館訂一桌菜在診所里吃。
還未完全痊愈的白術夾了一筷子水煮白菜,生無可戀的放進嘴里咬了兩口,然后喝了一口白粥順了順,獨自看著滿桌的肉流口水。
按照姑姑白蘭的說法,自己重傷初愈,而且一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里沒油水,只能吃點清淡的食物。
可是這也太清淡了吧,而且這體格子,骨頭斷掉十幾根都死不了,用得著忌口嗎?
白術越想眼睛越亮,是啊,我這身體素質,還能因為不忌口得病不成。
想通之后,白術瞄準桌上的一只雞腿,手中筷子直接揮出殘影,穩準狠的扎進雞腿肉里,咽了一口口水作勢就要把雞腿放進碗里。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另一雙筷子在一只芊芊玉手的控制下,悄無聲息的把他的筷子夾在中間。
白術回抽筷子時,扎在筷子上的雞腿剛好被擋住,直接從筷子上滑落下來,然后被早早等在下面的碗接走。
痛失雞腿的白術,雙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繼續以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扭頭看向攔截自己雞腿的罪魁禍首。
手中筷子還未放下的涂望舒尷尬一笑,朝著兩人的中間努嘴,意思是她讓我干的。
白術繼續轉頭看向罪魁禍首,只不過當四目相對時,那一臉的生無可戀頓時變成了討好的笑容。
“一時沒控制住……沒控制住,哈哈……白粥和白菜挺好吃的。”
說著趕緊夾了一筷子白菜放進嘴里,生怕白蘭不相信他的話。
一桌的人看著他可憐兮兮的表演,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就熱烈起來。
最后還是王軍這個當師哥的有良心,跟白蘭解釋了一番,說白術重傷初愈,非常需要補充營養,不吃肉可不行。
白蘭擔心自己大侄子營養不良,終于還是同意了他吃肉。
眾人的心情都很好,他們都默契的沒有討論任何關于昨天那場戰斗的事,就像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但是同時所有人心里又都異常清楚,這件事只是剛剛開始而已,明天會發生什么誰都不能確定。
李山這邊,酒過三巡,就連孫芳云也有些微醺。
他們五人自大學時期關系就非常好,堪比親兄妹,即使后來畢業各奔東西,也都沒有斷了聯系。
他們都非常了解李山,深知這件事絕不會單單治療好白術就結束了。
“老李啊,我們年紀都大了,要多為孩子著想了。”
孫芳云意味深長的說道。
其實四人心里都清楚,李山接下來肯定會出手解決一些人,他們都是白衣,沒有能力阻止李山,也沒想過要阻止他。
這句話只為了提醒李山要為后續想好對策。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沒事的。”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翌日,日上三桿。
白術悠悠醒來,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后,深入精神世界中看了一眼惡念本源太陽。
那輪巨大的黑色太陽異常顯眼,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即便是白術,看著它也有點肝顫。
要不是能時刻感知到太陽內部的黑槍與惡念本源達成了平衡,他可能連覺都睡不好。
現在另外八輪本源太陽正在快速恢復,已經隱隱能壓制惡念本源了,這使得他安心不少。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物,然后下樓,來到了一樓的治療區域。
因為昨天停診一天的緣故,今天來復診的病人多了不少,使得前廳顯得有些擁擠。
穿過診室,來到前臺,白術倒了一杯水自顧自地喝著,卻聽到了姑姑白蘭在給前臺安排工作。
“上午的病人看完之后,下午先別約人了,都約到后天,中午下班之后發出暫停接診的公告。”
這時候依靈剛好看完一個病人,只聽病人說道:“侯醫生,我老婆的牙壞了,中午下班之后我讓她來找你,你給補一下吧。”
侯依靈卻回到:“不好意思,我們診所這兩天要裝修,可能沒法接診,要不先去其它診所檢查一下吧,別耽擱了。”
白術:“……”
神特么裝修!
白術有些不淡定了,這明顯是要搞事情啊!
昨天因為自己的緣故,已經停診一天了,導致有不少病人沒有安排妥當,原以為今天應該是恢復正常了,但是看這架勢,明顯是為了將這兩天的病人妥善安置了啊。
至于要發生什么事,如果白術的腦袋沒被惡念搞壞的話,他猜是要為自己出氣了……
果不其然,他手里的杯子還沒放下,李山就推門進來了,看到站在飲水機旁的白術,他也愣了一下:“起來了啊?正好,省的去叫你了。”
白術:“四位老師呢?”
李山:“回去了啊,我剛把呂舜送上車。”
“哦,我們是要出去嗎?”白術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山卻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了一眼還有病人的診室,提高聲音問了一句:“還要多久?”
里面的診室傳出一粗一細兩道聲音。
“十分鐘。”
“我長一點,十五分鐘左右。”
李山聞言在心里算了一下,到玄醫司需要二十分鐘,五分鐘的收拾時間夠了,繼而轉頭對白術說道:“走,跟我去玄醫司。”
白術沒有多問就跟著姑父上了車,主要是他能猜到此去玄醫司的目的,便沒有多問。
車上兩人都沉默不語,白術看著車窗外閃過的街景,內心平靜。
盡管他知道此行一定會鬧出天大的事來,也依舊沒有什么緊張害怕的感覺。
只因為旁邊有一位天花板,而且這一次,他們占盡了道理,沒有理由害怕。
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玄醫司周邊廣場上立著的十六根漆黑金屬柱映入白術眼簾。
玄醫司到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刻這十六根金屬柱上的符文已經盡數激活,發出淡淡的光芒,每一根金屬柱的頂端都傾斜著射出一道光柱,匯聚在位于廣場中央的辦公大樓樓頂,并以此為基形成一只巨大的半球形透明罩。
白術看著這一幕,眼中隱隱有血焰浮現。
這個時間,玄醫司內部有人開啟這座防護大陣,明顯是為了防著自己和姑父上門。
如此一來,便證實了內部有人勾結疫,想要取自己的命。
李山冷笑一聲:“真以為這個龜殼能擋住我嗎。”
兩人下車,走到防護結界前,白術伸手摸了一下,透明的防護罩頓時如水面一般蕩起波紋。
他看向姑父,卻見一柄長劍從身旁出現,直直刺向結界。
“嗡~”
結界柔軟似膠,被長劍頂著向內部凹陷半米之后便再也無法寸進。
白術目光微凝,以青冥劍的鋒利,竟是無法切開這座結界!
李山也在此時嗤笑出聲:“沒想到當年我親自出手加固的結界,會被用來阻擋我自己。”
“李山,你干什么!你想反了玄醫司嗎!”
呵斥聲從結界內傳出,一個身著筆挺西服,身材勻稱的中年男人面帶微笑,緩步走到結界不遠處,與李山隔空對視,而乙樂游則帶著人跟在后面,看樣子竟是隱隱比中年男人的地位要低一些。
這人一上來就扣了一頂大帽子,只不過李山不吃這一套,見他后,聲音愈發的冰冷。
“陳天,你猜,這座結界能不能保住你的命。”
陳天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虛假笑容,臉色陰沉至極。
雖然李山這句話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但是那語氣,陳天能夠確定,這老頭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回想起自己前天的所作所為,他現在無比后悔。
不是后悔故意放走了那只叫震鱗的疫,也不是后悔將白術的行蹤故意說漏嘴讓疫知道。
他真正后悔的是,沒能再攔住李山片刻,讓其成功救下了白術。
當然,這些事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肯定不能講給其他人聽。
“李老頭,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設局引誘我侄子離開商市,又將他的行蹤透露給崩級疫,還阻攔我去救人,差點害的他身死,你說,你該不該死?”
“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能證明,如若不能證明,即便你是甲階披甲玄醫,也要被總部問責!還是說,你要殺了我之后,叛出玄醫司!”
白術眉頭皺成一團,他已經想到這個穿的人模狗樣的東西是誰了。
陳兵那小子的叔叔,陳天。
據說這人心狠手辣,辦事不擇手段,本身就在玄醫司總部擔任重要職位,而且自身實力也很強,年僅四十就已經是乙階披甲了。
以他的實力和年紀,幾乎百分百可以晉級甲階,他也因此更加有恃無恐。
只是白術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與陳兵的矛盾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在他看來,完全沒到借刀殺人這一步,最起碼不至于借疫手中的刀。
萬一泄露出去,誰來了都擋不住他死,就像現在這樣。
“我找到任務目標的時候,在其體內找到一截斷掉的劍尖,從劍尖看,完整的劍品級應該不低,而那個叫震鱗的疫找到我之后,第一時間便是毀掉了劍尖。”
白術想起了那截被燒成灰燼的劍尖,同時想到了證明陳家設局誘殺自己的辦法。
“哼,你自己都說了,那截斷劍被毀了,你難不成想憑一張嘴給我定罪?。”
白術搖頭:“當然不是,我還不至于蠢到跟那個設局誘殺我,還能留下證據的蠢蛋一樣,雖然劍尖沒了,但是那柄劍的等級很高,即便斷了,找到一位醫器鍛造師,也有很大的概率能夠修好,不太可能會直接丟棄。”
陳天感覺有些不妙,瞇著眸子說道:“你什么意思?”
白術玩味的笑道:“我記得,陳兵那家伙就是用劍的,以他的身份,用的劍肯定很不錯吧,正好我手里有一把九環刀,等級也不算低,要不你喊他過來,我倆打一架,正好把前幾天的事徹底解決一下。”
一直在后面看戲的乙樂游差點沒笑出來,這小子也沒看起來那么老實。
陳天卻笑不出來,陳兵肯定是不能出來的,要不然鐵定露餡,到時候真就死定了。
“陳兵正在執行定級考核,怎么可能趕過來,另外,長輩說話,誰允許你插話了,沒教養的東西!”
陳天這話一出口,后面的乙樂游不動聲色的帶人后撤了幾步。
現場的氣氛也驟然凝固。
白術面色陰沉,眼中黑炎與血焰交替閃爍,周身氣息逐漸變得危險起來。
一邊的李山臉色跟他差不多,青白色的能量翻涌,形成一股股潮汐,壓得防護結界不斷內陷。
從一開始,李山就在壓制自己的怒氣,直到陳天那句沒教養說出口,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乙樂游見狀當即一陣小跑,撤到了辦公樓門口,冷笑著看陳天作死。
陳天內心大喊不妙,這家伙動了真火了!
不過他看著不斷內陷卻沒有損壞的結界時,心里的底氣又足了些,硬著頭皮呵斥李山。
“李山!這里是商市玄醫司分部,論職位我與你平級,你可要想清楚了,在這里動手的話,我一定告你叛出玄醫司,到時候即便是你,也不可能逃過總部的追殺!”
“你憑什么認為,我殺了你會被總部追殺,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你算什么東西。”
“你……”
“乙樂游,立刻上報玄醫司總部,李山叛出玄醫司,請執法部來剿殺李山。”
乙樂游聽到這宛如使喚下級的語氣,平靜的看著對方:“陳天,我是商市玄醫司分部的部長,論級別你不過比我高了半級,無權命令我。”
“而且你一來就要走了分部的指揮權和防護結界的所有操控權,現在你就是這里的一把手,李山找你只是為了查清白術遇襲的真相,哪里有叛出玄醫司一說?”
其實前天陳天突然空降這里攔住李山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大概,只是他身居玄醫司分部部長的職位,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根本沒法阻止陳天。
如果前天白術死在了那只叫震鱗的疫手中,李山現在要殺陳天,他一定會全力阻止李山。
但是白術活了下來,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一個掌握了【九曜】,潛力無限的年輕人差點被人伙同疫謀害,幕后兇手被先斬后奏,玄醫司總部不嘉獎都說不過去!
李山緩緩升空:“我做事,什么時候有過顧慮,就憑你前天攔我,你就必須死,殺了你之后我會向總部報告,讓總部派人查清真相,如果不是你干的,我聽從總部的任何發落。”
青白色能量在結界上空匯聚,形成一把巨型青冥劍,他每說出一個字,巨劍便凝實一分,到最后已經徹底實質化。
陳天看著天上的巨劍,驚怒萬分:“你不能殺我!我即將前往前線作戰,我死了你一定會被重罰!”
“我頂替你上前線。”
話落,巨劍悍然刺下,陳天傾盡全力操控防護結界擋住巨型青冥劍。
他現在無比后悔,為什么要奪走防護結界的全部操控權,如果還是乙樂游等人操控結界,辦公樓里那么多的玄醫一起出手,一定能擋住李山。
如果乙樂游知曉他內心的想法,一定會大笑出聲,真要是他操控結界,哪用的著這么麻煩,直接把結界打開,讓李山進來就完了。
巨劍緩緩落下,盡管陳天拼盡全力控制陣法的能量轉移到巨劍下方,卻依舊阻擋不住巨劍下落。
就在他即將撐不住,想張口以前線指揮官的身份命令乙樂游幫忙時,突然感覺心口一涼,然后全身的力氣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他不解的看向自己胸口,卻看到左胸上正有一個大洞,不停的往外噴血。
他迷茫的看向身前的結界,薄如蟬翼的結界上赫然有一個洞口,跟他胸口的洞一樣大。
“呵……我怎么忘記了……這里還有一把劍……”
說完便倒地氣絕,失去控制的結界也不攻自散。
天上那柄唬人的巨劍,也被李山揮手間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