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大樓之間，一道略顯瘦弱的年輕身影立在人行道上，身后的觀賞樹呈現出死寂的灰白色。

在年輕人的對面，是一只體型高達三米，全身被白堊色骨質覆蓋的怪物。

年輕人叫白術（zhu），剛剛結束在醫院的實習，今天是來自己親姑父的口腔診所上班的，就是怪物身后的那間名為青見口腔的診所。

誰能想到一來就碰到了這個怪物堵門，因為自身的特殊，搞得他剛與怪物接觸就進入了這片灰色的世界。

周身不斷傳來刺痛感，怪物在突破診所里的圍堵時直接撞碎了玻璃門，激射而出的碎玻璃將白術全身都覆蓋了，好在他反應迅速，防護住了要害部位，可即便如此依舊被碎玻璃劃出幾十道遍布全身的傷口。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怪物突破診所大門的時候，除了大量碎玻璃劃傷了白術之外，它那龐大的身軀也直接撞在了白術身上，被他的雙臂盡數擋下。

此刻白術盡可能的讓自己無視傷口引發的疼痛，眼前的怪物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稍有大意就有可能命喪此地。

雖然怪物剛才那一撞，基本都被他護住上半身的雙臂接下，但這也導致雙臂除了難以忍受的疼痛之外，骨頭都有著麻麻的感覺。

白術來不及仔細查看傷勢，因為前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已經壓制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剛來就送了這么一份大禮，太熱情了點吧！

看著眼前一片毫無生機的灰色世界，還有這只高達三米的怪物，這奇特的組合讓白術不禁有些愣神。

灰色世界他其實比較熟悉，畢竟不是第一次進來了，感覺一如既往地難受。

但是這怪物是什么鬼？

牙？有這么大的牙嗎？

那只身高三米的牙怪從形狀來看與牙齒一模一樣，沒錯，就是牙齒，每個人嘴里都有的牙齒，還是顆大牙！

現在這顆大牙就像成精了一樣，不僅暴漲到了三米高，渾身更是被牙釉質變異后的白色骨殼包裹，甚至最前面上還長出了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就連三條牙根都變成了三根粗壯的大腿。

白術明顯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這玩意是疫？怎么長成這模樣？難道說出新品種了？”

白術強忍著劇痛，仔細感知牙怪的氣息，確定是與‘疫’同出一源，雖然弱了不少，但是他不可能判斷錯。

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新形態，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經過上千年的進化，‘疫’出現了新品種也說不準呢。

確定了牙怪就是‘疫’之后，白術原本就陰沉的臉上漸漸多了一絲暴戾。

眼中更是隱隱有紅芒閃爍，整個人的氣息也大變樣。

暴戾，這個詞完美詮釋了他現在的狀態，心中升騰而起的殺意根本壓制不住，就連身上傷口引起的疼痛都被壓制。

不遠處的牙怪明顯是第一次進入灰色世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有些摸不清頭腦，直到那無邊的殺意吸引了它的注意。

在它的感知中，前方唯一的活物正在以無法理解的速度變得危險起來。

短暫的思考過后，它放棄了糾結世界變成灰色的原因，并決定吞掉這個人類，用來完善自身。

而另一邊的白術，氣息還在節節攀升，最終達到一個頂峰，眼中的紅芒也逐漸凝實，最終覆蓋了瞳孔。

此時的他，暴戾，殺意并存于一身，單以氣勢來看，他比牙怪更像怪物！

不等牙怪有所行動，白術率先發難，身后帶起一陣狂風，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向牙怪沖去，同時淡紅色的精神力攀附于雙拳，與雙拳內蘊的生命能量融合，頓時，雙拳上血焰騰起，隱隱成刀形。

牙怪見狀也欺身上前，雖沒有雙臂，但是憑借遍布全身的甲殼，硬抗白術繚繞血焰的雙拳，同時張開猙獰的大嘴，嘴中半米多長的獠牙狠狠咬向白術。

血焰升騰，包裹住白術的上半身，勉強抵住了牙怪的獠牙，而他的雙拳已經貫入骨殼內部，纏繞在拳頭上的刀形血焰開始擴散，在牙怪體內肆虐。

“嗤嗤”

腐蝕的聲音不斷在白術耳邊響起，這是牙怪的獠牙與血焰對抗所發出的聲音，伴隨著劇烈的腐蝕音，護體血焰漸漸被壓制，只能攀附在體表。

白術見狀想要立刻后撤，遠離牙怪的獠牙，但白色的骨殼此刻仿佛活過來了一般，破損處黑霧涌動，竟在快速愈合，將他的雙拳禁錮在了體內。

不僅如此，先前在牙怪體內肆虐的血焰，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雖對牙怪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遠遠達不到能影響其戰斗的程度。

短短片刻的交鋒，白術便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每一只‘疫’都有一件與生俱來的寶物，那將是它最為強大的武器，而這只牙怪的寶物就是大嘴中猙獰的獠牙。

只見一顆最長的黑色獠牙已經突破白術體表的血焰，正在一點點扎進他肩膀的血肉中。

瞬間，比先前雙臂受傷還要強烈數倍的劇痛襲來，白術能夠清楚的感知到一股污濁的能量從獠牙內部釋放出來，正在侵占自己的身體，朝著大腦快速逼近！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白術從沒想過會被這怪物用自己的辦法來對付自己。

奈何雙方實力差距太過巨大，盡管白術在體內融合出大量血焰試圖凈化污濁的能量，那股能量卻依舊緩慢的朝著大腦移動。

短短片刻，白術便被逼到了絕境，他再一次體驗到了瀕死的感覺。

“啊！！！”

痛苦的記憶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不斷回放，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原本覆蓋瞳孔的猩紅光芒，現在已經徹底代替了雙眼。

同時，已經刺入血肉中的獠牙竟是再也無法深入一毫，就連那股污濁的氣息也被禁錮在體內，動彈不得。

并且，白術的身后隱約出現了九輪紅色的圓盤虛影。

當虛影出現之后，牙怪就像是見到了天敵一般，竟然主動放棄了攻擊，猛地后撤與白術拉開距離，刺入肩膀的獠牙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白術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任由鮮血染紅半邊身體。

他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只有身后的九輪猩紅圓盤虛影在快速凝實。

數息之后，圓盤不再發生變化，此時的圓盤已經有了實物的質感，愈發像是九輪猩紅的太陽懸在白術身后。

而退到遠處的牙怪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有些驚疑不定的觀察他身后的紅盤。

白術見狀，心中輕嘆，自己雖然超負荷運轉這門天授玄技，具現出九輪直徑半米的紅色太陽，短暫驚退了牙怪，但這也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待到牙怪看清虛實之后，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白術相信，診所里的那個人此刻一定在想辦法救自己，但問題是他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強行破開這片灰色世界并不容易。

“會死在這嗎？”

白術不怕死，但是他死了，老師和師兄的仇怎么辦？

牙怪終于發現了他在虛張聲勢，惱羞成怒之下再次襲來，口中獠牙更是纏繞著黑霧，散發出濃郁的污濁氣息。

牙怪行動的瞬間，白術身后如太陽般的紅色圓盤也動了，開始急速旋轉，化作九顆猩紅流星，悍然撞向牙怪。

只是白術的實力終究不如牙怪，九顆流星雖然極其靈活，但威力不足，在與牙怪纏斗中，一顆顆流星不斷被擊碎。

每當有流星破碎之時，白術的身后便會重新出現一枚新的圓盤，但臉色也會更加蒼白一分。

當最后一顆流星崩碎在獠牙之間后，白術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精神萎靡不堪。

九枚圓盤與他的精神力緊密相連，相當于精神力的具現。

現在九枚圓盤在極短的時間里接連被打碎，他的精神力也跟著遭受重創，重新凝聚的圓盤更是虛淡到有些透明。

牙怪已經再次沖到近前，白術不得不再次祭出圓盤，這次圓盤破碎的更加迅速，就連他自己都被牙怪撞到一次。

被撞到的左臂當時就以一種夸張的角度轉了個圈，軟軟的垂了下來。

此刻白術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接連被重創使得他整個人虛弱無比，就連眼中的紅芒都即將熄滅了。

“嘿嘿，”白術的意識都有了些許模糊，但卻依舊笑著。

“一年前，我沒死在你同類手里，現在，我也不會死在你手里。”

說著，他眼中的紅芒回光返照般的劇烈燃燒起來，身上更是溢出大量猩紅色的血氣，被身后再次勉強凝聚的九枚圓環吸收。

“那一次，我以十年壽命的代價，換來了天授玄技【九曜】，又以十年壽命換取戰力，成功活了下來。”

“今天，我再次透支十年壽命，換一把斬你的刀！”

話落，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未知的存在降臨，從他的身上取走了某樣東西。

緊接著，一股龐大至極的能量憑空出現，并且在他的面前延伸，塑性。

在白術的感知中，這團蘊含龐大生命力的能量，逐漸變成一把造型粗獷的雙手大刀，刀柄朝向自身，懸在身前。

白術下意識伸出右手握住了刀柄，體內大量的生命能量灌注進大刀中，刀身因吸收了帶有九曜特性的生命能量，在剎那間變的赤紅無比，一種與自己命運相連的奇妙感覺浮現，仿佛手中這把刀就是自己的第三條手臂。

同時還有一股強橫的能量透過右臂傳遍全身，身上的傷勢瞬間被壓制，一股污濁的黑氣從后背的傷口逸出，傷口也在快速愈合，就連斷掉的左臂都在短短的數秒內恢復如初。

感受著回到巔峰狀態身體，白術心中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等到透支十年壽命換來的力量消散之時，看似已經恢復的傷勢會在瞬間爆發出來，屆時如果沒能擊殺敵人，迎接他的也只有死亡。

不遠處的牙怪再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甚至可以威脅到它的生命。

只不過這一次可不是虛張聲勢了。

只見白術平舉大刀，身后圓盤逐漸變換形態，圓盤變成了圓環，并且在快速縮小，最后每個圓環都縮到了拳頭大小。

“咔……”

接連九次清脆的響聲，九枚圓環完美的嵌入了大刀的刀背。

至此，這把獻祭十年壽命換來的刀才徹底成型。

一刀劈出，狂風大作，九枚刀環輕震，剎那間飛出九只紅色環刃，在白術的控制下斬向牙怪。

他自己則提著刀大步沖向牙怪，這一刻，他的氣勢已經攀升到了極點，九環刀似乎與他產生了共鳴，九枚刀環不停震動，分離出的環刃速度大漲，一時間竟壓制的牙怪節節敗退。

雖無法對其造成有效的殺傷，但壓制住對方就足夠了。

牙怪怒吼出聲，它感覺前所未有的憋屈，好不容易假死從那個可怕的玄醫手里逃脫，轉頭卻碰上了一個瘋子，還進入了這個詭異的世界。

這個人類一開始明顯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卻一而再的變強，最后關頭甚至突然變強了數倍！

它本就是蛻變失敗的產物，能開啟靈智已經實屬幸運了，但現在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它能理解的范疇。

面對速度暴漲的環刃時，那滿嘴的獠牙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無奈之下，它主動放棄一半的獠牙，化為漫天黑霧，聚成一張大網，朝著九枚環刃籠罩過去。

黑色大網的速度也是極快，白術猝不及防下被其捕捉到環刃。

只見九枚環刃在大網中橫沖直撞，卻始終無法突破，說到底這九枚環刃只是分離出來的一部分能量，牙怪的獠牙性質卻如同白術在精神識海中蘊養的九輪猩紅圓盤，僅僅依靠分化出來的環刃，根本無法沖出大網的封鎖。

但是，黑色大網想在短時間內磨滅掉九枚環刃也不太可能辦到。

白術見狀直接放棄了操控環刃，加快速度沖向了牙怪。

頃刻間，他的身影已經如同瞬移般出現在牙怪身前。

以他的身高，僅僅只比牙怪的腿高了一點，對比之下就像是成年人與幼童。

但是即便是幼童，手握利刃也能威脅到成年人。

白術沖到牙怪身前時，上半身前傾，雙腿也成半蹲狀，手中九環刀刀刃朝上，上撩，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滯澀。

赤紅色的九環刀自上而下，幾乎將牙怪立劈，堅硬的骨殼在九環刀面前，如同紙糊的一樣，出現一道巨大的傷口，而且傷口處還有血焰涌動，阻止黑霧修復骨殼。

白術自下而上斬出這一刀之后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借助九環刀的慣性，身體順勢轉了一圈，九環刀也由立變橫，在他的控制下足足橫斬了一百八十度。

兩刀斬出，白術并沒有收刀，而是借力再次旋轉一圈后，站在原地做出蓄力的姿勢，看著牙怪的身體逐漸傾斜。

第二刀橫斬已經將牙怪的三條腿齊齊斬斷，牙怪失去支撐的身體正在快速傾倒，而倒下的方向正是白術所站的方向。

眼看就要被牙怪龐大堅硬的身軀砸中時，白術手中的九環刀終于再次斬出。

與前兩刀勢不可擋的風格不同，這次出刀猶如狂風驟雨一般，連綿不絕，寬厚沉重的九環刀竟是被使出了細劍般的靈動之感。

牙怪的身體與刀鋒接觸的瞬間就停止了下落，只能看到大量白色的骨片崩飛在空中。

從側面看去，牙怪的身體就像是落入了研磨機中，厚達一米的身軀快速變薄。

下方，白術揮舞九環刀的速度越來越快，牙怪龐大的身體快速分解。

“當！”

震耳的金屬碰撞音響起，白術明顯感覺砍到了一個極為堅硬的物體。

下一秒，殘留不足十分之一的骨殼被震得沖天而起，并在高空中分解開來。

一道漆黑的身影自崩解的骨殼中出現，手里還握著一根一米長，獠牙造型的長槍，正是由剩余獠牙融合而成的獠牙槍，也是它擋下了九環刀。

漆黑身影大約只有一米五高，雖然渾身漆黑，連五官都分不清楚，但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它臉上的憤怒。

黑影立于空中，體內發出陣陣雜亂的噪音，就像是來自地獄惡鬼的靡靡之音，過了好一會兒，這些源自惡鬼的低吟聲才勉強組成兩個字的發音：“玄醫……”。

白術看向漂浮在頭頂的黑影，無視了它的聲音，只是看著黑影滯空的身影時，內心有些不淡定了，他不會飛……

黑影好像也發現了這一點，抬手一招，先前困住九枚環刃的黑色大網飛到了它的身前，被它當成披風反手披在了背上。

地面上的白術嚴陣以待，分離出去的環刃也被他召了回來，融入刀背上的九枚刀環中，隨時準備再次祭出去。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黑影狠狠瞪了他一會兒之后，竟然頭也不回的向遠處飛走了，獨留白術一臉懵逼的看著它越飛越遠，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

“跑……跑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丟掉骨殼的牙怪，速度已經不再是短板，獠牙所化的兵器也能與自己的九環刀硬碰而不碎，就連九枚環刃也只是與那張黑色大網勢均力敵。

現在的它明顯能與自己一戰，甚至拖到最后，誰生誰死真不一定呢。

但它卻跑了……太惜命了點吧。

白術有些不甘心，耗費十年壽命，結果卻讓那東西跑了？

不行，必須弄死它！

于是他拔腿便追，剛邁開腳步，整片灰色世界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天空中也不斷傳出轟鳴聲，足足持續了一分鐘才停止。

白術有些驚疑不定的觀察四周，內心有些不安，難道那牙怪是躲起來憋大招去了嗎？

“咔嚓咔嚓……”

頭頂不斷響起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音，白術抬頭望去，卻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