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兄妹三個人住的大院和煤礦的職工居住區是分開的，職工居住區的房屋多是由磚石建造，他們住的地方則是幾排粗糙的木屋。此時，木屋里粗大樹墩制作的桌子上，擺著幾個雜合面饅頭和一小碟鹽水豆子。

“哥，我們能不能要求他們給換個口味，天天吃這個我都快要吐了。”胡林苦著一張臉對胡楊說。

坐在胡林旁邊的胡蘭雖然沒說什么，但是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里也寫滿渴望。

和胡楊他們一起來的那些人，都是礦上礦工的家屬，他們在這個大院里接受完偷渡組織的培訓沒多久，就被各自的家屬接走照顧。像胡楊兄妹三人這樣，沒有接引人，硬是靠著自己走出荒野的人，負責偷渡他們的組織也是第一次遇到。人多的時候還好，偷渡組織有專人做大鍋菜，但當其他人都離開回到各自家庭過自己的小日子后，吃飯也成了問題。

如今他們吃的東西，都是每天早上由一個老頭送來，而且一送就是一天的量。到現在為止，兄妹三人已經吃了將近一個星期雜合面饅頭和鹽水豆子。

在荒野上流浪的時候，三兄妹都覺得要是天天麥麩餅子能夠管飽就是神仙日子，但現在他們的口味明顯更挑剔了。

胡楊看著眼前的餅子心里也是有些夠，天天吃，頓頓吃，哪怕是紅燒肉也會吃膩，更別提是放的時間一長吃起來就又粗又柴的雜合面。

“我們今天出去吃！”胡楊走進自己的房間，從衣服暗兜里拿出一個小布包，里面裝著他們僅有的家當，加上給姜云鵬幫忙掙到的一百塊錢，一共是四百零六塊三毛錢。

走進野狼溝煤礦的食堂，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排排長條木桌，由于年歲有些久，木頭做成的桌子上帶著一層包漿，椅子座位以及靠背上，也被磨得發亮。

現在不是礦場換班的時間，在食堂吃飯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幾個，他們每個人都端著一個大海碗，對著面前的碗里的飯菜使勁。食堂里一排排的賣飯的窗口也大都關著，只有一號窗口里坐著個上了年紀的大媽。窗口上方的大玻璃上，貼著一個告示牌，憑借著在荒野自學的聯邦字，胡楊勉強能看懂。

雜合面饅頭，三毛

白面饅頭，五毛

米飯，七毛

陽春面/二兩，一塊二毛

菜湯面/兩菜，兩塊

土豆燉肉/一份，八毛

清炒萵苣/一份，兩塊五

咸魚燉茄子/一份，兩塊

炒雞/一份，兩塊

餐票當面點清，離開概不負責！

呵，看著這似乎曾在哪里見過的大食堂，胡楊深吸一口氣。

“大娘，來一份炒雞，一份土豆燉肉，四個雜合面饅頭，一個白面饅頭。”胡楊豪爽的對打飯大媽說。

“急什么，一樣一樣來。”打飯的大媽耷拉著眼角，不耐煩的從坐著的凳子上站起來，她掄起大鐵勺，伸進飄著一層肥肉片子的菜盆里撈起滿滿的一大勺，眼看就要裝到碗中，突然，打飯大媽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樣，手臂抖了兩抖，胡楊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

“你把剛才掉的給我盛起來！”隨著臉色變化，胡楊身上那股隱藏的兇戾氣升了起來。打飯的大媽剛一瞪眼，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卻迎上了胡楊冰冷的目光，就像被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盯上，一股涼氣從大媽的天靈蓋直沖尾椎股，她整個人又不受控制的一哆嗦，勺里的菜又抖落不少

“啪！”胡楊一拍窗口上的玻璃，“今天你要是不把碗給我舀滿，晚上我就去你家吃席！”

“小兔崽子你說什么？！”大媽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剛剛被胡楊的氣勢給鎮住，這下回過神來，那股潑辣勁也上來了，她把手里的勺子往菜盆里一摔道：“你是哪個部門的，就敢來這里撒野？你家大人呢，把他給我叫來！職工證明在哪，拿出來我看看，這里是職工食堂，專門給煤礦職工服務，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來這吃飯！”

大媽的聲音不小，外面吃飯的幾個人聽到動靜，只是隨意的往這里瞥幾眼，也有那么一兩個愛湊熱鬧的，端著大海碗朝胡楊擠眉弄眼，擺明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就在此時，刷著紅漆的一扇小鐵門被人推開，走出來一個帶著廚師帽，圍著油乎乎圍裙的的大胖子。“吵吵什么？！這里是吵吵的地方嗎？”大胖子胖的兩只眼睛瞇瞇著，但喊起來的時候，那一雙小瞇瞇眼瞪得滾圓。

打飯的大媽明顯是有些怕這個大胖子，聲音頓時小了下來，“這小子找事，說我打飯不好。”

大胖子走到打飯的窗口，拿起舀菜的勺子問：“小子，你說她打飯不好？”

“我沒說，我只是讓她舀菜的時候手別抖。”

大胖子又看了一眼打飯的大媽。端起一個大海碗道：“你想吃什么？”

“我要一份炒雞，一份土豆燉肉，四個雜合面饅頭，一個白面饅頭。”

胡楊說完，大胖子掄起勺子麻利的舀菜，直到菜碗上堆出一個尖才交給胡楊。

“多少飯票？”

大胖子揮揮手，“拿去吃吧，不夠再過來添。”說完他又隨手從筐里拿出幾個白面饅頭，擺在大碗頂上，“以后想要吃飯就過來找她打。”

“謝謝！”沒理會大胖子說的話，胡楊從剛兌換的飯票里掏出幾張，仔細數過是六塊八毛后擺在了窗口邊上。

看著胡楊端著飯走向守在飯桌旁的弟弟妹妹，大胖子隨意的將勺子丟到盆里，“下次他再來打飯給他打滿，順便問問他，后廚缺一個幫廚的，要不要干，一天三塊錢，吃飯管飽。”

“可是……”

“這么大個煤礦要是連三個孩子都養不起，干脆關門得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