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證人證詞說完，就輪到了我那位熱情的律師發言。

他站起來向對方律師駁斥道：“我完全反對于你的意見，羅里先生是個孤兒，”他歉意地看向我，我點頭示意，表示不用介意這點，“所以他生性孤僻是情有可原的。”他再次看向對方律師，冷靜睿智地應對。“其次，從以往羅里先生的行為看來，他做事從來沒有明確的目的性，且對周圍一切事物并不抱有興趣，這點我向他的老板所證實過了。”

“帶證人上庭。”法官下令。

我的老板步履穩健，頗有氣度地上了證人臺。他首先用夸張的表情來說對于我入獄而感到的震驚，然后他又說，他完全不相信我會干出這種事。我是個好員工，做事認真，細心且從不越界，但是，我在上工時完全都只是按照要求行事，從不會自作主張，也不會展現聰明才智......諸如此類的事，他說了很多。直到法官相信我做事毫無自主性為止，他才結束陳述，然后下臺時遞給我一個友好的眼神。我應該感激他。

“至于鄰居這件事完全不是由哪一方所決定的。”我的律師再度開口為我申辯，“并且，羅里先生對尸體開槍并不意味著他就是兇手，這很有可能是為了預防風險的一種手段。再說，你怎么能夠判定羅里先生是有暴力傾向？”

對方律師冷笑道：“那證明倒容易的多。”他站起身來，面向法官，“請法官先生允許我請兩位證人上臺。”他說。法官應允了。不過，他倒是先質問我，而沒有先召來證人。“請問羅里先生，在尋歡作樂的前一夜，你毆打過他人吧？”我感到詫異，沒點頭，也沒否認。接著，他傳喚來了所謂的證人——我的同事。我面無表情，也不明白。我同事朗聲地開口，他指責我的行為并因此感到憤怒。他完完全全地撇清了他與我可有可無的關系。“那天我的確喝了點酒，有過一些過激行為，但我的同事羅里完全是清醒的，他沒有制止我們的行為，反而摻和其中......”他想燃起一堆大火。我稍感意外，他竟然記得清清楚楚，就差我是怎么來到這個世上的了。他添油加醋，不無惡意。

待到證詞完結，我的律師立刻開口：“這是出于情誼的成分......”對方律師譏諷更深了，“您剛才不還說，羅里先生天生孤僻么？”“對，我的確說過，但那也不能讓羅里先生與社會脫節，他必然會接觸許許多多的人，必然會結識一兩個人。”我的律師毫不客氣的回應。

“那好吧，法官先生，請允許我再請一位證人上臺。”對方律師聳聳肩，似乎這只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游戲。

接下來，證人出現在了大庭。我不知道一位樓上的老太太能證明些什么，即使她送過我一件毛衫，也不能說我與她頗為熟識。老太太一直憤怒地看著我，甚至從不看其他任何人，然后她一字一頓地說出令我沒有想到的可笑事實，“或許你沒有料到，那天下午，我正巧碰到你在埋我的貓吧......”好吧，是我多管閑事了。那天下午，我再次出門時，在某個圍墻外看見了那只黑貓，那時它已經死了，血肉模糊。興許是被某些心智不全的幼齡怪物用石頭砸死的。我猶豫片刻，抱著它來到了單元房后方方的一顆梧桐樹下，我挖了一個坑，將它埋了。只是我沒有想到，這正好也被老太太瞧見了。她現在的怒火顯然想將我燒死在刑架上。她憤怒至極，但妄圖致我于死地的強烈意愿使她保持邏輯清晰。她明明白白的沒有一絲遺漏地說完了那天她從找我直到碰見我埋貓的經歷的所有事。“枉費我還送了他一件毛衫呢......”老太太突然語氣又悲涼起來，像在訴苦，那淚水確實容易引起別人的惻隱之心。我大概已經明白了，她送我的毛衫只不過是她偶然間心血來潮織成的嘗試品，自己不喜歡，就送予了我。老太太被帶了下去，她還在不時地向我咒罵，等聲音漸息，大庭里一片寂靜，就像守靈時的那場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