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香味滲透空氣，加上陽光投射玻璃門，照映外表平平無奇的購物袋子，使其折射金色光芒，也令蛋糕鍍上了一層金色。

面粉、雞蛋、糖、奶油化為了奶黃色的無上寶座，而可樂的碳酸、水和咖啡因輕而易舉地潰不成軍。兩者交替，占據了陳凡的心頭。

鼻尖憋氣，唾液不爭氣地掉落，陳凡來回翻滾，將自身強烈的貪食細胞驅趕干凈。

“可樂算什么，奶油……奶油才是至高無上的寶藏！”

他打了個噴嚏，再度跑了上前，狗頭緩緩撥動袋子洞口，熱烈的心情驀然冷卻。

這是……這是巧克力？

陳凡不甘心，一睹蛋糕的真面目，蛋糕表層是忌廉和車厘子，底層為粉末狀的可可粉，夾心應該是朱古力漿液，深褐色的。

他凄涼的神色只持續了一會兒，豆子眼忽而堅定萬分。

“大白，刀子，各位朋友。”

昂首闊步走到鐵籠子的邊沿，陳凡嗚嗚叫了起來。

十八只狗動了動耳朵，大白依然仰躺曬著余暉，刀子率先站起來，朝籠子外的小黑趴了趴欄桿以示回應，一條叫洛洛的藏犬，張開獠牙咬住了兩根鐵條，以為能嚇唬小黑。所有狗反應不一，只有旺旺——一條胸毛泛白的黑色卡斯羅開口講話了。

他的嗓音一股痞性，又富有深遠的厚嗓。

“可樂倒也美味，”旺旺的吊眼翻卷著血絲，沉聲說道：“想必你也聞到了好聞的氣味，遠比可樂好聞，怎么說，你有安全的辦法得到它？”

陳凡凝視這條卡斯羅，以及他短而光滑的黑色被毛，碩大的獒犬型頭顱，寬闊壯實的胸肌，不由露出膽怯。

回憶寵物百科的闡述，它的祖輩源自意大利，血統為兇悍的羅馬斗犬，主要用途是護衛和跟蹤，據說是意大利黑幫的最愛，咬死過不知多少流離失所的亡命之徒。

“有的。”

陳凡開口回應，話鋒一轉，“但是，必須得等到晚上行動，等待那個叫阿飛的人類安然入眠，此后，我需要兩只聽從吩咐的大狗，能安然護送我出門。”

“那個蛋糕就在門內，為何需要出門？”旺旺問道。

“那個蛋糕不能吃，它已經不是人類的寶藏，而是人類的劇毒物，我們吃了，會毒發身亡。”

陳凡綿長的口吻，令狗子們起了一身雞毛疙瘩。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深夜去外面發掘寶藏，找到真正的、能夠享用的蛋糕，一起與大家分食。當然，你們夜晚又將恢復自由！”

“別開玩笑了，夜晚的門是鎖上了，就連窗戶都有鐵條，我們無處可去，不，我們無處可逃！”

聽到小黑提及自由二字，觸到了旺旺的痛處，他猛地仰起頭來，高傲不屈的頭顱欲要頂撞這一道道束縛自己的鐵條。

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鳴轟然響徹大廳。

這一聲叱喝甚至連玻璃門都震顫起來，街邊經過的路人嚇得連連后退，更引起內間的注意。

“安靜！”阿飛趕忙放下菜刀，沖出了廚房，來到大廳呼喝。

劉姐也關上了吹到一半的吹風機，與阿飛一起查明情況。

只見陳凡小眼對大眼，隔著籠子與一條卡斯羅對視，好似無事發生。

“衰仔，又是你？”阿飛輕輕踢了一腳他的屁股，并拖著他遠離了旺旺，“惹誰不好，惹我們旺旺干嘛？”

劉姐則非常大膽，也不怕暴怒中的旺旺，打開籠子，溫柔地撫摸它松弛懸垂的嘴唇，替它擦去了唾液。

旺旺哼了幾聲，迅速地安寧下來，任由這名人類女子撫摸。

阿飛輕嘆一聲，朝劉姐說道：“旺旺也是慘，它的主人死在了拳王爭霸賽，被經紀人代替豢養以為能相安無事，誰知天天被鎖在了地下室，還被他兒子拿鞭子抽。”

阿飛知道這則消息，是因為其上了晚間新聞，引起了輿論關注。

但上了新聞的第二天，旺旺就在經紀人家里消失了，奇跡般的，它大晚上便被劉姐抱了回來。

而且隨后不久，經紀人因為慫恿拳王注射興奮劑這一丑聞被曝光，直接打入了牢籠。

也是自那以后，阿飛對劉姐滋生了莫名的情緒，但不是單純的男女之情，而是一種仰慕。

“安好便是晴天，”劉姐關上了籠子，確認旺旺安定下來后，起身重新回到隔間，“我聞到了糊糊的味道，阿飛。”

阿飛傻了，也隨之跑回廚房，灶臺的火光暗淡下來，傳來香料悶熟的氣味。

這會兒大廳內又只剩下狗子。

旺旺見陳凡不要命地貼向自己籠子，冷笑道：“你方才為何不搖尾乞憐，向你主子告狀呢？”

“你為什么認為我會那么做？”

“你一向如此，讓我覺得惡心。”

陳凡啞然。

他真的沒想過，狗的心思還能活絡到這個程度，狗的智商最高只有八歲，但旺旺展示的語言能力，他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閱歷頗豐的中年男子。

換句話說，感覺自己……被壓制了。

“我說過，凌晨的時候也說過，我把你們當朋友，朋友絕不會背叛彼此。”陳凡沉吟，組織了一些更深刻的語言。

“還記得我今早上去，和一名叫安娜的母犬交了朋友嗎？”

“我作證，確有此事。”

貝姬從前臺出現，一步一步走來，站在陳凡的身旁。

“窗戶打上鐵條沒關系，玻璃門有鐵閘門擋著，也沒關系，我已經有法子帶你們出去了。”

陳凡指了指大廳左上角的天花板，“那里是阿飛的寢室，只有他的窗戶沒有封鐵條，而且是二樓，能借著空調外機跳到一道遮陽棚，再跳到街上。”

“這與安娜交朋友有何干系？”

“這便是重點了，”陳凡眨巴眼睛，繼續說道，“我們和二層的狗媽媽不熟，你們從未上樓過，聞到陌生氣息，她們難免會預警，叫醒熟睡中的阿飛。”

“只要我提前打交道，狗媽媽便不會與你們難堪，借此，我就能帶你們越過阿飛的床，跳到窗外。”

旺旺默默注視陳凡，也不回話。

“不過最多只能帶兩個，旺旺前輩，你和刀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嗎？”

猝不及防，一旁的刀子聽到自己的名字，扭頭看了過來。

“你你你，為什么要叫上我？

“只有旺旺前輩能壓制你啊！”

刀子嗚咽一聲，傾倒在籠子一邊，伸出爪子埋住自己的腦袋。

這時，阿飛端著辣氣騰騰的菜盆，從廚房來到了內間，“劉姐，菜做好咯，嘗嘗我的手藝，你家鄉毛血旺的做法，看看我學到了幾成？”

“哎呦，阿飛，你還照顧起我來了？你們本地人不是不能吃辣嗎？”

“我早能吃辣啦！”阿飛驕傲地回應，“不止毛血旺，還有好幾道菜馬上端來，今晚我們喝啤酒不打緊吧？”

“可以，你那個酒量估計只能堅持一會兒，你醉倒了我可不負責。”

隱隱約約的話語聲冒了出來，陳凡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一個酒量不高的人類，又睡得死，估計大晚上踩著他老二跳窗，都不會醒來了。

現在可不急，陳凡搖著尾巴跑到走廊，瞅著阿飛臭美的模樣，以及劉姐莫名的笑意，滋生了看戲的好奇心。

作為人類，八卦天性可是完完整整遺傳到了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