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你去處理”

“現在少爺已經發申明，輿論也已經壓下去了，可能也不需要怎么處理了”

“老爺，我斗膽問您一句，您是氣少爺沒有找您解決問題？還是因為少爺放棄了自己喜歡的事業？”

“有區別么”

“當然”管家仔細分析：“若是前者，現在事情已到收尾，再無轉回余地；但若是后者，少爺大可另外申請筆名，也不算放棄自己的事業了”

紀老爺子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被氣糊涂了。

“不過……”

“不過什么？趕緊說”

“以少爺的文采，就算另外申請筆名，肯定不會明珠蒙塵，早晚有一天會大放光彩，而他若是和蘇小姐在一起，知名度便是兩人的毒藥”

“所以，少爺的意思，應該就是徹底告別這個職業，除非讓蘇小姐離開少爺，并且讓她勸說少爺別放棄自己的職業，少爺或許才會繼續提筆”

紀老爺子細細想著管家的話，最后重重的嘆息一聲：“晴丫頭，是個好女孩”半晌，久到管家都以為他該告退了，才聽紀老爺子道：“定個機票，我們去杭城”

酒店里，陸影看到這條微博，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后緊緊的捏住了手機，指尖發白，你這只破鞋，憑什么讓他做到這個程度！

嫉妒使得她得表情逐漸扭曲。

————

翌日，蘇晴收到了紀家管家打來的電話，紀老爺子定了城里最好的酒樓，想單獨約她聊一聊，還特地表明，只需她一人前往即可。

就算是一場鴻門宴，她也要單刀赴會。

這是，她欠老爺子的，她毀了他兒子的事業.......

蘇晴到的時候，紀老爺子已經坐在主位上，身邊還站了一位英倫管家服飾的中年男子，蘇晴扯出一抹笑：“紀叔叔”

“晴丫頭，坐吧”

“想吃什么自己點”

紀老爺子示意管家把菜單給她，蘇晴沒接，笑道：“我隨意就好”

“最近的事，嚇著你了吧”

蘇晴啞然，她來之前想過無數種質問的方式，卻沒想到他態度如此和善，就像是一個家中長輩在關心晚輩一樣。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紀黎川才會........”

紀老爺子嘆了口氣：“丫頭，我還欠你一個故事，對吧”

蘇晴茫然，不知道他為何話題突然轉到這個，老爺子那邊已經開始了，從他的話里，蘇晴也對紀家和紀黎川有了個完整的了解，像是一盤拼圖，終于每一塊都彌補齊全了。

紀氏集團，是做房地產起家的，后來涉及到餐飲和娛樂行業，紀老爺子是集團創始人，年輕時忙著工作，一直到三十五歲才遇到紀黎川的母親，刻板不近人情的他遇到了溫柔善良的她，便是金風玉露一相逢。又過了三年，紀黎川降生了，在他四歲前，還有母親無微不至的照料，但紀母被查出乳房癌，沒過幾年便去世了。

紀老爺子說，他的性格和柔弱的小孩子一點都不沾邊，再加上那時候公司在急速擴張時期，他便把孩子交給保姆帶。不幸的是，公司的擴張動了競爭對手的奶酪，導致年幼的紀黎川被綁架，后來他便勒令其不許出門。

小小年紀的他，經常趴在欄桿上看著外面玩耍的小伙伴。

再長大一點，他便窩在書房里。

因為書籍，也是接觸世界的渠道。

等到紀老爺子把公司上市，坐到足夠大的階段時，他才想著好好和自家兒子培養感情，但已經晚了，那時的紀黎川對他很是厭惡。

“或許是怪我生了他，卻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吧”紀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上次阮家丫頭說，我自以為給了他最好的選擇，其實并不是他想要的。再后來我看了那本書，想起了年輕時和他母親的相遇，也明白了你這樣的女生才適合他”

“紀叔叔........”蘇晴鼻子發酸。

“他的成長經歷，讓你的溫暖和小說都成為他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存在”

蘇晴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可因為我，他封筆了”

紀老爺子摸了摸胡子：“發聲明的只是黎公子那個筆名”

蘇晴眼底閃過一抹微弱的光：“您的意思是？”

“他完全可以申請其他筆名，繼續自己的愛好，但是他為什么不肯，你有想過么？”

蘇晴思索片刻，然后臉色變得慘白。

因為她。

時間不能倒流，她的過去無法更改，所以注定不能有過高的關注度，而他不管更換多少的馬甲，只要是他，那注定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事情的根源在于：她和他的職業不能共存。

有她，就不能寫小說。

沒有她，就可以繼續他的輝煌。

蘇晴心里像是翻滾的海水，各種想法在激蕩：很慶幸，選擇權還在她手上，有些事還可以挽回。但想到她的未來會沒有他，那種噬心的痛苦要淹沒了她。

紀老爺子看著她的臉色，很是不忍心，但他還有一句話不得不說：“晴丫頭，像你這樣溫暖的女生，可能不止一個，但他的夢想就只有這一個”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箭，射在了蘇晴的心上。

離開酒店后，她沒有回家。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晃蕩，一路走來，她看到了街邊的書店正在下架他們的《救贖》，一本本毫不留情的被扔進回收籃里，也聽到了門口女生的在大聲哭泣，她說：都怪那個女人，要不是她，我的男神怎么會退圈。

還記得救贖上市后，那是全世界的祝福，現在所有人不希望他們在一起，蘇晴身子僵硬，轉了身往另個方向走去，等她有意識時，已經來到了江邊。

思緒慢慢回籠，好像每一次和他的重要節點，都是在這條大江的見證下發生的，她的拒絕，他的告白，他寬厚的背，還有那夜回蕩在江邊的笑聲。

難道天意也想讓今天便成一個重要“節點”？

紀老爺子說，讓她自己做選擇。但是他說的最后那句話，擊潰了她所有感性情緒，腦海里只剩下理智。

理智的小人告訴她，紀老爺子說的是實話。

理智的小人還告訴她，如果和他分手，不但他可以繼續追求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受干擾，就連父母也能回歸平靜。

理智的小人更是反問她，如果你堅持要在一起，你能帶著這種愧疚情緒和他過一輩子么？每次看到書本，不會想起他的遺憾是你造成的么？

真的要分手么？

一想到這個結果，她便心痛的無法呼吸。

耳機里正好切換到《告白之夜》，明明是如此甜蜜的曲名，歌詞卻是如此凄涼：

夕陽的余光落在你臉上

這畫面好像曾在夢里撞見

雖然遺憾收場

至少不負這瘋狂

山下列車搖晃

空蕩的月光

竟多了幾分荒涼

思念若是要入夜能否

下手溫柔善良別太囂張

讓月光隨我吟唱伴我流浪

來安慰這顆孤獨的心臟

燈火輝煌

悲傷就好像影子一樣

越拉越長

心存無望微風吹滅了

曾經眼里你的光芒

只是慶幸還可以飛翔

而你將會是我一生

都念念不忘的遠方

我愿意化成溫暖月光

不忘初夏那場告白時你的模樣

我可以為你折斷翅膀

不再眺望其他的天空

只在有你的地方

.........

蘇晴苦笑，每一句，似乎都在幫做決定。

——雖然遺憾收場，至少不負這瘋狂

——我愿意化成溫暖月光，不忘初夏那場告白時你的模樣

回到家，已是九點。

房間里沒有他的人影，蘇晴抿了抿嘴，轉身去了1002。

她的動靜很輕，所以紀黎川并沒有發現，而是繼續認真的拿著抹布，把每一本書仔仔細細的擦干凈，放進紙箱里，有他寫的書，也有平時翻閱的資料，他的速度很慢，拿到一本書還會翻閱幾下，甚至就看著封面發一會呆，許是在回憶那獨自前行時的風景。

蘇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悄無聲息的離去。

晚上睡覺，紀黎川在身后抱著她，卻不知道她左眼眼淚流入右眼，無聲的濕了半邊枕頭。

那道下簽，到底是成真了。

接下來幾天，紀黎川和蘇晴過了風波后少有的平靜時光，但有好幾次，蘇晴都撞見他習慣性的坐在電腦機前，卻又在下一秒站起來的情景，也會撞見他無所事事的看著窗外的情景。

每次看到，眼睛便像針扎一樣刺痛。

她不想分手。

但她更不想他的眼里沒有了光，靈魂陷入沉睡。

————

依舊是上次那家酒樓，同樣的包廂，紀老爺子拄著拐杖坐在高位上。

“做好決定了？”

蘇晴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您說的有理，我也不想滿懷愧疚的和他過一輩子”

紀老爺子嘆了口氣，他來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個結果，拿出準備好的支票遞給她：“晴丫頭，你是個好孩子，這點心意算是我們紀家對你的補償”

畢竟沒有紀黎川，她也不用遭受這一次網暴，蘇晴搖了搖頭，把支票遞回去：“紀叔叔，如果我收了，便是貶低了我和他的感情”

紀老爺子也沒勉強：“今后若是有任何需要，可以找我。”

“紀叔叔，我準備離開”

“離開？”紀老爺子一愣。

蘇晴點頭，她最美好的年華，最幸福的回憶，最傷心的故事，都是在這座城市發生的，現在的她想換一片天空去療傷去棲息，把帶的資料遞給他：“這是我名下的幾家門店和產權，麻煩紀叔叔幫我找個買家；還有我父母，希望在我走后，紀叔叔能幫忙照看一二。”

紀老爺子神色復雜，如果是換一座城市生活，沒必要這么交代：“想好去哪個國家了么？”

蘇晴搖頭：“還沒定”

“什么時候走？”

她攪動著手里的咖啡，后天便是她的生日，最后再留一個美好的回憶。

“如果到時他查我的行蹤，麻煩您.......幫忙瞞著點”

紀老爺子走后，蘇晴又去了一趟法喜寺。

這次，她并不是求簽，而是非常誠心誠意的求了一個平安福，再繞道到杭城一家有名的玉石店，用高價買了一塊玉石吊墜。轉眼便到了生日當天，紀黎川沒有讓蘇晴動手，自己在廚房忙活了下午，整了一桌子的菜，每道都是她愛吃的，最后還開了一瓶紅酒。

“今日讓我喝酒？”

“半口”

不能再多了……

兩人剛坐下來，就聽到有門鈴響動，蘇晴剛想起身就被紀黎川按住：“我去開門”入目的是一大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數不清有幾朵，被她壓在心底的情緒隱隱有冒出頭的趨勢，她深吸一口氣調侃道：“花很好看，但這禮物有點不實用吶”

紀黎川把花塞進她懷里，笑道：“誰說這是禮物？”

“咦？還有禮物？”

他夾了一塊雞肉放在她碗里:“先吃飯，晚點給你”

雞肉鮮嫩無比，齒頰留香，想當初他們剛認識時，這個男人連紅糖水都還不會煮……這頓晚餐，吃的蘇晴什么滋味都有，幾次都把要出的眼淚憋回去。

吃完飯，紀黎川洗碗，蘇晴拿著睡衣進了浴室，什么狗屁的擔心害怕，都一邊去吧。

萬一有了，她就要！

就當他留她最大的念想……

出了浴室，紀黎川已經收拾完畢了，正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茶幾上還放著今晚那束火紅的玫瑰花。

“我洗好了”

“晴晴，我有話對……”

一抬頭，紀黎川的話就打住了，他喉結忍不住動了動，蘇晴穿的是上次買的那套酒紅色的吊帶睡裙，睡袍只是簡單披在她的身上，并沒有打結，顯得慵懶而有風情，紀黎川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手放在她的腰上，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嗓音低啞：“你知道，你這是在玩火么？”

蘇晴把手掛在他的脖子上，嘴唇靠近他的耳邊：“我知道，我很清楚”

紀黎川修長的手指在她發間一動，瞬間一頭青絲披散下來，蘇晴怔松間，便被打橫抱起，大步邁向臥室，從嘴唇到耳邊再到鎖骨……蘇晴觸摸到了他后背的疤痕，是那時為了保護她所留下的，她想要看，紀黎川攔著她：“很丑的，不要看”

蘇晴搖頭：“那是愛我的勛章”

大大小小，有六七處。

她在每一處都落下心疼的一吻。

很清楚的感覺到手上被帶了個冰冰涼涼的東西，順著月光一看，她呆愣住了……耳邊傳來紀黎川低沉的聲音：“剛剛本來想求婚的，現在也不晚”

“晴晴，被我套牢了，你就跑不掉了”

眼淚來的猝不及防，止都不止不住。

這個笨蛋，哪有這樣求婚的。

不過這臺詞，又無比適合現在的情形……她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死死的抱著他，宣泄心中的情緒。

紀黎川反手抱著她，訴說他規劃的未來。

他說，可以今年國慶結婚，那時天氣好，她穿婚紗也不覺得熱，然后他再帶著她出國度蜜月……

他說自己很喜歡法國，小時候看書就被機具浪漫文藝氣息的法國小鎮吸引，他還可以帶她去看塞納河，巴黎圣母院……

他說，如果她喜歡大海，那可以帶她去馬爾代夫，仙本那的海是綠色的，夕陽西下時尤其美麗，比三亞的好看……

他說，以后他可以多開幾家餐廳，再涉獵一些其他行業，保證把她養的白白胖胖……

他說，他還想要兩個孩子，這樣才不會孤單，還會好好陪伴，看著他們健康快樂的成長……

無聲的眼淚，流了一臉。

她偷偷蹭在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