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戎安的都城，是我的第一站。

“橘子，新鮮的橘子……”

被聲音吸引，走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好幾個黃橙橙的大枳橘。

在戎安也有這么好的橘子，真是稀奇！

正如此想著，眼尖的小販便把我盯上了。他走上前來，張口就將橘子的來歷、品相、價格之類的都說了。

除去什么“天下少有”“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外的話，也算滿足了我的好奇。

于是便要順著他的意買上那么幾個橘子。誰料，卻在這時，發生了……

“老板，這就是你說的好橘子！”

一位身高八尺的胡子大漢一刀切開那色澤鮮艷、個頭碩大的橘子。有一道白光閃過。

我瞪大了眼。原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打算做什么，之后？”

旁邊的人問。就是此人在我要付錢時將我拉開的。

“還沒什么打算。”

“啊，這樣呀……”那人沉默了下，說，“你不是西戎的，和那個拿刀的胡子大漢，都是外來的，對嗎？”

身在他鄉異地，我應該警惕的，但……

我點了點頭，表示那人說的對，并讓其說完下面的話。

“你們的衣著都不知要掩飾一下，西戎是沒有這樣的衣服的。”

西戎民風剽悍，確實不會穿我這么礙手礙腳的衣服的，但那大漢卻是典型的俠士服，所以……

“我想聽你說真話，如果可以的話……”

不經思考，心里話就說出口了。為什么會說出這么曖昧的話？想不明白。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一雙眼睛的注視之下。”

“羅網？”

那人搖搖頭，“再猜。”

“百鳥？”

又搖頭。

我該有些生氣了，如果是以前的話，可此時卻樂在其中。

當我將所有懷疑的對象都說完后，那人還是搖頭。

“我說了所有。”

“還沒生氣，不像資料中講的，看來我們的情報也有出錯的地方。”那人老氣橫秋地自語著。

我明白那人的意圖，卻不清楚其到底要干嗎。

“樂閣，來自樂閣的。”

皺了皺眉，竟然是他們，那幾個混蛋。

“這么輕易地就把主子賣了，回去不會受罰？”

“會呀。”那人不屑一笑，“是他們該怕我。”

“你叫什么？”

我企圖通過那人的姓名推測其身份。在郢都待了三年，很多情報我也了解。

“夜尊。”

夜尊。我怔住了。

之后那人讓我跟其走，說什么這個小巷不是說話的地方。

信就有鬼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你都說了！

進入一所房子的房間。

“問人名字前應先說自己的名字，說吧，你的名字。”

關上門轉身，就聽到這話，我瞬間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這夜尊是什么腦回路？

“夜尊大人親自到西戎來找在下，不會就是來問這么無聊的問題的吧！”

是的，無聊。堂堂夜尊還表現得跟個剛剛涉世的小女孩一樣，無不無聊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我堂堂夜尊還裝得什么都不懂，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樣，簡直無聊透頂。”

迫于早年對夜尊的威勢的聽聞，所以我只是沉默，并未點頭稱是。

“那你可知，夜尊也只是個比你都要小上一歲的女孩，”她自言自語，“你不知道，即使你知道，你也只會一笑置之。因為你會在心里說，即便那是真的，夜尊還是夜尊，她又怎么會是個小女孩！”

我繼續沉默，至于是被震撼到了，還是無言以對，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聽說你是當世最具天賦的弈天師，連天和你對弈都要輸掉半子？”

總算正常了。“是的，天若和我弈，我必勝它半子。”說到看家本領，自然是盡量吹。也不能算吹，因為和天對弈了五次，沒輸過。

“我要稱帝，需要你為我重建天道。”

“呃，”這次輪到我不爽快、變得支支吾吾了。弈天師，雖具有和天博弈的能力，但要重建天道……

“怎么，不行？”

她的語氣轉冷，身上的帝威流露，我感覺若是自己說不，估計會橫著出去。

“夜……夜尊，你想好了？”

我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所以只能試著說服她改變自己的主意。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她頓了頓，仿佛想到了什么，語氣緩和了不少，“別背叛我，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一個橙紅色的橘子出現在夜尊的左手上。

她一把將其分成兩半，“給，我知道你喜歡，”兩塊大小相等，她遞給我一塊。

大棒加甜棗，可這甜棗也太大了吧——一半的天下，雙王共治。

我立馬跪下。

“屬下不敢。屬下定對夜尊馬首是瞻。”

我慫了。如今夜尊需要我，她許諾我無上的權力；但哪天她不需要我了，那一半的天下便是取我命的東西。

“你怕了，”夜尊自嘲地笑了笑，道，“也罷，做好準備吧。”

揮了揮手，示意我離開。

起身，不敢停留，手忙腳亂地離去。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伴君如伴虎。

失魂落魄的我走在大街上，好巧不巧，我又回到了那個賣橘子的商販處。

買橘子的人不少，而且多是回頭客，從老板同其有說有笑、有來有往便可看出。

我心生疑惑，拿起一個扳開，一道白光閃過，里面的果肉干癟，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橘子。說得不好聽，那就是連最劣質的橘子都不如。

“老板，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公子剛剛已經知道了，為什么還要問呢？”

“我不明白。”

“這世界上又哪有什么東西都是被人明白呢？公子是個智者，那智者又是有哪些事情是不明白的呢？”

“受教了。”

拿了斤橘子，轉身離去。在將要走到拐角處時，老板的聲音傳了來，“賣了那么多年的橘子，我只是在賣那些被人所喜歡的橘子，而它們的好與壞，全不在我的考慮之中——自有買橘子的人評判。”

弈天師，說到底不過是個在向君主推銷自己的產品——弈天術的推銷員罷了！算個什么智者？

夕陽西下，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

“龍君，吃個橘子吧！啊，是爛的。原來龍君也有被騙的時候啊！”她輕笑，將橘子放下，從樹上摘了一顆蘋果，洗好，遞了來，說，“龍君，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來，吃個蘋果，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

接過，咬了一口，汁香四溢。

“伊勢姬，神社附近的櫻花再過不久就要開了吧。”

“嗯，還有十天，十天后，不僅伊勢神社的櫻花會開，神社周圍的山上的也全都會綻放，屆時在神社或山中的小徑漫步，簡直好極了。那是伊勢最喜歡的了。”除了龍君外，她在心里補充。

“那么，明天我們回神社吧！剛好能趕在櫻花凋零前回到神社，陪伊勢姬在神社和神社四周的山中漫步，一定棒極了！”

“龍君，神社在東瀛。”她提醒，雖然很想和龍君一起在神社的櫻花之海中漫步，但太遠了，會打亂龍君的的計劃的。

“小傻瓜，”彈了一下她的頭，“我的第二站就是東瀛。”

“哎喲，好疼。龍君昨天還說是燕國呢。”

一座高山上，夜尊摸了摸從谷中升起的云氣，悵然若失。夕陽橘紅，像個大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