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收拾好自己的狀態，直到外人看不出里面剛剛經歷了什么，習茹茗才離開了房間。

雖然隱老師本人調整好情緒并不需要太久，但哭過的模樣想要消散去總歸于還是要點時間。

在這之中，習茹茗交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方案給她過目。那是一個植物類的一個較為隱秘的表現，也是他之前一直在試圖攻克卻遲遲沒有成績的點。雖然術業有專攻，但隱老師作為創始人或許能夠給他一些指導。抱著這樣的想法，他遞交了材料。

其實在此之前他提交過一份簡章，也就是大師兄看到的將他噴到體無完膚的那份。在被罵后習茹茗甚至想要放棄這個研究方向，不過就連隱老師都給自己留了個空位，哪有不見縫插針的道理。

“關于這個項目，之前三區做過相似的實驗，他們也發現了這個，不過并沒有提到日程上。”

“被否的原因是因為意義不大嗎？”

這回答令他有些緊張，可隱老師卻搖了搖頭。

“有些東西本就是獻給未來的，或許今天研發出來，過一百年兩百年才會派上用場。有時候并非我們急功近利，只是我們看不到成果的那一刻。”

“....”這種事情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實在是不稀奇，有時候花了很長的時間研究出來的東西，在查閱資料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有人想到并且做出來了。

而這還只是被同公司的人重新驗證了一下，而已。

“不過我倒是有個討巧的辦法。”她從電腦中打印了一摞資料出來“這段基因和芳香的區域有所關聯，這是那時候的結論。”

“你所選的植物雖然也有這個區域，但不帶任何芳香。以至于即便有也很難表現出來，如果你執意要做這個課題的話，或許你可以考慮換一些帶芳香的植物，我想成功率會更大一些。”

“也就是說，如果我用月季百合之類的，可能不必花這么長的時間？”關于選錯植物做實驗實在是習以為常，曾經有人為了驗證自己正確的觀點，連續花費十多年在同一種植物上最終一無所獲。

直到百年之后人們證明了他的觀點是正確的，而他選的植物卻剛剛好是個游離在常規植物圈里的例外。同時踩中了兩個截然相反的坑里，即便是科學家有時候也難以逃脫出來。

而習茹茗之所以會采用那種植物，全然是因為安格對于這株植物種子的需求，如果這段基因與芳香區域有關的話，他應該將項目的重心傾向花朵才對。

這給他頓時帶來了不少想法，他還想問的更多，但隱老師也開始搖頭了。

“或許你應該先去試試。等敲定好自己的方向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帶來更加優秀的提案。”

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心里的陰霾已經全部煙消云散。事實上他還有些興奮，之所以那個隱藏能夠引起習茹的注意，完全是因為他無意間看到那株植物開出的小白花的花瓣上，翹起了一個卷。

僅僅是這么個卷，讓他在后來的檢測中發現了它有多么與眾不同。

“你放過它吧，它沒有任何特性，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僅僅是打了個卷”就連做項目的時候，安格也曾這么吐槽過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它只是個不到一厘米的小花朵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卷，除此之外它什么也不是。”

“但是從基因上來看...”

“就算你解釋了這一切，可它又有什么用呢，既沒有市場需求也沒有藥用價值，沒有人會愿意給這種東西投資的。”

倘若說那時候就已經毫無希望的話，那現在連帶著那朵小花也長腿跑了，一切都得從零開始，這才是真正的前途渺茫。

不過好在，花種子總是不貴的。

想要重現這個實驗，從種子階段起植株們就要開始進行一輪磨煉，不僅僅是高溫和各種化合物的考驗，更多的是對于毫無準星可言的，跟抽卡池一樣的調整劑的洗禮。

就像游戲里那種，一個藥丸下去寵物會隨機出一個性格。而現階段的實驗就像是成噸的藥劑往寵物農場里潑，使得整個農場的生物都被染得五顏六色的，然后在成千上萬里一遍遍篩選。

直到最后往往就剩一顆獨苗苗存活下來，雖然符合特性，但壽命已經被折磨得危在旦夕，就算習茹茗使出渾身解數給予最好的照顧，倒下的嫩苗還是足以堆成小山。

要不是習茹茗抱著第三區負責人的大腿求助，恐怕連最后幾根獨子也無法存活下來。

為了讓它們活下去，每隔幾個小時就要重新調試各項數據，就像是早產的嬰兒放在保溫箱里隨時藥水伺候一樣脆弱。

在這里他不得不感謝大冤種負責人的鬼斧神工，給了他這群本應該被世界淘汰的脆皮植物們一線生機。

只可惜，在一次習茹茗加班太猛導致自己睡過了頭，醒來時便只能望著成片的培養箱中，被暖風吹成標本的植物了。

他只能將這些失敗品里從培養箱里拎出然后扔進垃圾箱里，像這樣的事情，他幾乎每天都要做。每天晚上將發育好的植株們，轉移到更合適的培養箱中，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再把它們全部扔掉。

這樣的后果就是滿滿的架子往往最后只剩一兩個幸運兒，而且還是不能幸運太久的那種。

像這樣的生活，一遍遍重復著，或許過了一年又或許過了兩年。

在一次冬季的時節里，即便是過年，習茹茗也冒著大雪獨自來到了辦公室。拍掉身上的雪花，踩掉已經凝固在鞋子上的冰。還顧不得回暖身子，就連忙跑去看植株的狀態。

雖然實驗室一直都是恒溫的，但這場大雪實在是來的太過于突然，在考驗設備的可靠性之前至少應該先確保自己的小家伙們的安危才是。

剛推開溫室的門，便見到一株水仙傲然挺立起來，開出了白色的花瓣，走近后湊上前去便聞到了那沁人心脾的味道。

想起小時候，家里每年冬天都會買水仙，僅僅只是一株也能讓整個家里都滿是香味。而現在溫室里的這株和其他的水仙并無什么太大的不同。

想到這里，習茹茗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其實自那天從醫院醒來后，嗅覺對他來說，就像是天上的某顆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偶爾會出現在他的世界里，但大多數時光里都保持著沉默。

“真好啊。”他摸著這朵小花，習茹茗知道此時花香彌漫在整個溫室里，只是自己察覺不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