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殿，樞密史大人陸羽、左丞相林墨、右丞相張昶安、都察院右督御史米皓、大理寺卿趙瀾分列兩旁，等侯著符瑾到來。

站到腳腿快要酸麻時，總算傳來了季常老公公的一聲高呼：

“陛下駕到——”

眾臣連忙正了正裝，低著頭，抱笏迎接。

符瑾抱著小饞快步走了出來，走到龍椅前坐下。

他俯瞰著臺階下幾個大臣，幾位大臣跪下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符瑾道。

眾臣站了起來。

符瑾道：“今天召你們幾個前來，為的就是由朕親自審問十二年前原戶部尚書何泰被滅門的慘案，這個案子的真相，已經由順天府楚翎調查得差不多了，案子文書在此，給各位大人看看，如果有人想要自己承認的話，可以站出來自首。”

季常把事先備好的文書拿下去給各位大人看。

看過之后，眾臣對于案情已經有了非常明朗的了解和看法，他們齊刷刷地把眼睛投注在了米皓身上。

米皓站了出來，稟道：“陛下，不必那些麻煩了，微臣自己招供吧。

微臣有一批財富，就是當初從何府里面得到的一部分，雖是一部份，從符昊天嘴里摳出來，卻也有六十萬兩，包括田產地契，確實不少，這筆銀子已經抬到了殿外侯著。

微臣愿意交出來，上交朝廷。

符昊天已死，只求留下微臣一條賤命，讓臣回家養老，臣家中尚有老小需要照顧。”

符瑾撫著小饞的毛發，冷聲：“抬上來吧。”

幾個大箱子被抬到大殿之上，打開，里面塞滿了銀兩。

陸羽笑道：“果然是一大筆，這下國庫充盈了。可是，米大人，這原本就不是你的財產，案發之后，理應還給朝廷，怎么倒成了你和朝廷交換條件的籌碼呢？

犯下罪行就是犯下罪行，你一自首，就能化解你的罪惡么？

楚妍和何泰能死而復生嗎？

祈瀟的青春損失費，治療費，精神補償費找你要嗎？

你想用這方法抵銷，還得問問國法，還得問問祈瀟本人同不同意。”

“不錯，”林墨道，“米皓作為符昊天的余黨，確實不宜輕易放過。

心術不正難免包藏禍心，將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又作妖。

為安全起見，陛下應予嚴懲，不要辜息。”

符瑾道：“二位愛卿為朝廷著想，朕心甚慰，但這件事情，確實也該問問祈瀟本人的意見。來人，傳祈瀟上殿！還有，娉妃也一同上殿吧。”

季常連忙宣旨。

等侯了一會兒，祈瀟和米娉一起上殿。

祈瀟依舊坐在輪椅上，被人抬上殿。

但是有了米娉的愛和鼓勵，祈瀟整個人都自信飛揚。

“娉妃，你是當年何府慘案的見證人，你有何話可說？”符瑾問道。

米娉屈膝一禮，唇角噙著笑意，微微抬眸瞧了眼符瑾，就把視線收回，柔情脈脈地落在了身邊的祈瀟身上。

“真相想必陛下已知曉，無需贅述，臣妾只需作證我自身的身份。

臣妾米娉，乃都察院右督御史米皓親生女兒，但是，臣妾還有另一個身份。

那就是原戶部尚書何泰的養女何小蓮，生母就是何泰的夫人楚妍。

我娘親一時糊涂，跟我爹在青蓮寺幽會，因此有了我。

我養父何泰并不知情，或者也曾經因流言蜚語猜測出真相，卻依舊拿我當親生，

愛護我娘親，不讓我娘親有任何委屈，我娘親深受感動，所以，也沒有想過離開我養父。

我親爹米大人，為了嫉妒心，為了錦繡前程，和符昊天合作，縱然符昊天殺人，有包容之罪，但是他暗中救了我，也保住祈瀟的命，雖然不能抵其罪，卻罪不致死——”

米娉雙手高舉額前，莊重地跪了下去，叩拜乞求：“陛下英明，還請看在家父年邁，交出贓銀地契的份上，饒他一命，余生在府里安度晚年。

今后，臣妾當與祈瀟一起，盡心心力為朝廷做事。

這不僅是為了一展抱負，也為了替我爹贖罪。

還望陛下特赦我父親！”

米娉猛然將頭磕碰于地，張開雙臂往前俯伏，誠心之舉，有目共睹。

米皓站在一旁，不禁眼眶紅了，鼻頭也紅紅的，他強忍淚意，不讓淚水滑/落。

剛才在碧浮宮，父女倆針鋒相對，這些年相處也尷尷尬尬，但沒有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清高的米娉卻愿意低下頭，為他求情。

瞬間，米皓的心堤崩潰了。

蕭瑤也很感動，她的貓爪子撓了撓符瑾的腹肌，抬眸萌萌噠噠地仰望著符瑾。

她眼里的乞求，符瑾意會得到，他眸波泛起笑意，微微對蕭瑤點了下頭。

蕭瑤頓時放下心來，轉頭看著丹樨下的眾人。

“米皓，關于娉妃所言，你承認么？”符瑾聲疾厲聲時極具帝王威儀，他的聲調就算不高，也能久久震蕩在整個宮殿里。

米皓身子微顫，跪了下去，愧疚道：“老臣知罪！

娉妃娘娘所言非虛，老臣知罪！”

符瑾又問祈瀟：“祈瀟，你是苦主，亦是米大人的女婿，你對于娉妃的請求有何看法？你愿意原諒你的岳丈大人嗎？”

祈瀟淡定道：“陛下，十年寒窗苦讀，因為被陷害前程付之一炬，在牢里又備受苦楚，污名在外，家中老娘也跟著受累。

但是，娉妃也就是何小蓮，原是草民之妻，何小蓮也深受其害，她既然愿意原諒她爹，那草民也愿意原諒米皓。

這完全是看在吾妻面子上，她的歡喜便是草民的歡喜。

于公，國有國法，家有家法，陛下英明，自有決斷，草民不便加以干涉。

草民只能跟妻子一般，跪求陛下饒過岳丈，但陛下是否愿意饒他，則由陛下說了算。

草民只能叩首懇求。”

說著，祈瀟就掙扎著要從輪椅上下來，跪在地面，但左右努力掙扎了好幾下，面紅耳赤，卻沒有多大作用。

“相公——”米娉急著呼喚，上前抓住了祈瀟，“多謝相公成全，但不必如此，你怎么受得了？”

想到是爹爹害得相公如此，不免回眸瞪了米皓一下。

米皓羞愧道：“不必了！陛下，國有國法，臣愿領死！”

符瑾掃了一眼眾臣，嘴角抽出一抹冷笑，視線停留在了陸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