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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下)

  • 天涯又咫尺
  • 豐芝
  • 2466字
  • 2022-07-15 16:49:42

三人一陣風似的相攜關門而去。

良久,秦春才回過神來:“如琢,你看,一個女人如果老了,曾經的恩愛便不在了,男人狠起來,哪有什么情份,多看一眼都不肯,被厭棄罷了。”

墜入失落深淵的秦春忘了我的身份,忘了她是舊愛,我是新歡。面對她的疑問,我有什么能回答她的?

又有敲門聲,保姆去開門,進來的不是下去送爸爸的兄妹倆,是馬恩華。

看樣子,她是常客。她熟門熟路地換了鞋,徑直走進來,看到我,也只滯了半秒,便像看家里的桌子椅子般對我熟視無睹,嘴角含著譏誚,自矜地撫了撫額前的頭發,走去床前,柔聲問:“姐,你病了?”

“沒事,已經好了,昨天稚友吵著要吃西瓜,買了一個,我看著好吃,吃了一口,誰知道......老了,腸胃不行了。”秦春的話像從胸腔里發出的絕望嘆息。

“沒老,姐姐,你最近的氣色越來越好了,今天雖然顯得有些蒼白,氣質更好呢,嗯,有種病態美,林黛玉呢。”

我被馬恩華擠到一邊,有些張嘴結舌。一個人夸人能夸到她這種境界,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怎么看不出一臉憔悴形容枯瘦的秦春哪里美了?林黛玉?

剛剛在吳建國那里苦求垂憐而不得的憋屈憤懣,此時都報復性地化作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秦春的臉上泛出一絲血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她吃這一套。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是恭維,即使虛情假意,但又有哪個女人不愛聽。

看著幾乎要將秦春的手捧在手心,跪倒在地,高呼萬歲的馬恩華,我不忍再看,端了空碗出去,進了廚房。

保姆正苦著臉在分切羊肉:“妹子,這么一大只羊,冰箱根本放不下呀。”

我洗手幫忙,一邊將分切好的肉一一分裝放冰箱,一邊說:“把羊排用鹽和調料腌了,中午我給大家烤羊排。”

保姆湊近我,小聲說:“妹子,那個姓馬的女人可不簡單,你跟春姐說說,讓她防著她點,別被騙了。”

“她經常來嗎?”

“最近常來,來了就吆五喝六頤指氣使的,讓我做這讓我做那,小人得志,臉變得也快,一見春姐,馬上又一副奴才相......”

我噓一聲,示意她閉嘴。兩人已經從臥室出來,轉移到了客廳。只聽得秦春在叫:“麗,小麗,洗幾個蘋果拿過來。”

保姆聞聲,欲放下手里的刀,被我按住:“我來吧。”

我洗了幾個蘋果,端出去,放在茶幾上。馬恩華仍然把我當空氣,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又拿搖控器開了電視,笑盈盈地問秦春:“還看那個韓劇吧?”

大門嘀地一聲,吳雅妍兄妹倆一人舉著一杯奶茶回來,吳雅妍一見馬恩華在,馬上變了臉,把奶茶往門口的鞋柜上一拍,冷聲問:“媽,咱家現在什么人都會來嗎?”

女人和女人之間總是會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屋里幾個女人同時噤聲。

秦春在培養孩子方面算是成功,吳雅妍雖然平時做派有些吊兒郎當,張嘴臥槽閉嘴發克,但她在某場合仍會保持著表面上的優雅,比如此時。越是在她討厭的人面前,她越是不肯失了教養和風度,只見她坐去側邊的沙發,直直地面對著馬恩華說:“馬恩華,我媽有病,你也有病吧?你來我家是看病,還是找抽?”

馬恩華低眉順目,可憐巴巴地說:“小雅,我為我以前的行為向你道歉,對不起。”

吳雅妍氣笑了:“我就想知道,像你這種女人,是怎么想的?你想干什么?”

秦春適時地開口:“小雅,進門都是客。”

“客?”吳雅妍提高了聲線,“媽,你老糊涂了嗎?”

秦春厲聲喝止:“小雅!”

在母女倆爭吵的過程中,馬恩華一直塌肩坐著沒動。看架勢,她今天勢要裝慫到底了。像她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今天被人指著鼻子罵也不還嘴,反而一副歡迎來罵,你罵得爽就的好的樣子,我一時覺得她怪不容易的。

馬恩華終于捂臉而泣:“我走好了。”說著,迅速拿包關門而去。

隨著門砰地一聲關上,秦春立刻換了臉,隨手將馬恩華吃剩的半個蘋果扔進垃圾桶,和顏悅色地問吳雅妍:“小雅,中午你想吃什么?你爸拿的羊,是燉著吃還是?”小麗的擔心是多余的,這個世上,誰能騙得了她?

我從廚房里伸出頭:“我讓麗姐把羊排腌上了,中午我給他們烤羊排,再來個蔥爆羊肉,今天咱們吃全羊宴,就是委屈春姐,你只能吃面。”

吳稚友歡呼,秦春慈愛地弄亂他的頭發。吳稚友笑著躲閃,飛快地抱著一本大部頭的歷史書進書房看書去了。

我去門口穿鞋:“蔥不夠,我下去買幾棵蔥。”

我下樓,出了門洞,一眼便看見坐在樓洞口的排椅上的馬恩華。看到我,她仰起臉,演技拙劣地裝看不見,我卻上前兩步,帶著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了她面前。在我的注視下,她故作鎮定地從包里摸出煙,半天才摸出火機,點著,深吸一口,將煙噴到我身上,有些破罐破摔地說:“怎么?站我面前做什么?問我要煙抽么?”

我向她伸手,她一愣,把煙遞給我,我抽一支叼嘴上,伸頭過去讓她把煙點著,吸一口,說:“謝謝。”

她問我:“挺老練,什么時候學的抽煙?”

我彈彈煙灰:“二十。”

她上下審視我:“看不出來,表面挺文靜,其實是個痞子。”

“是,我一直想做個壞孩子,從我爸和我媽離婚開始。”每次談到這個話題,我都不禁會黯然。

“你爸媽離婚是因為你爸在外面找女人?”

“對。”

“我懂了,我懂你為什么那么恨我了。”她點頭彈煙灰。可能我的態度令她松弛,竟然想跟我掏心窩子,她狠狠地抽了一口,盯著手里的煙說:“我是最近才開始感覺有些離不開它了,我抽的不是煙,是寂寞。”

“你那個教練呢?”

她平時在我面前總是像充滿戒備的斗士,一副隨時都要拔劍與我決斗的樣子,今天卻好像突然放棄了武裝,貓一般慵懶隨意:“跑了,帶著我的錢跑了,怎么,想看笑話?我活了三十多年,硬生生活成個笑話,沒關系,你笑好了,你是勝利者,你有資本笑,我有什么呢,我是小三,我是道德敗壞的賤女人!吳建國說甩就把我甩了,甩鼻涕一樣,我想跪舔春姐,人家根本把我當玩偶,用個沒影的破經理吊著我,沒事逗個樂子。我知道是你慫恿春姐告我,我跟老吳這些年,他確實給過我不少錢,但我現在沒有了,被渣男騙光了,你聽著開不開心?我這樣的下場是不是罪有應得呀?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不配擁有財富和尊重,怎么樣,我說這些你得意了嗎?”

“你還有房子呢。”

馬恩華把煙頭扔地上,用腳狠狠地踩了兩腳,咬牙切齒地冷笑:““是,是還有房子,我就剩套房子了,難道我一無所有睡大街上你們才肯放過我?我今天把話摞這,你們告也沒用,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她抽了抽鼻子,起身,蠻橫地一把推開我,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揚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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