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0章 (下)

  • 天涯又咫尺
  • 豐芝
  • 3981字
  • 2022-07-04 19:55:12

我的笑聲太過大聲,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大家也都紛紛走出屋子,因著喝了酒的緣故,也都放棄了平時端著的架子,一個一個嘻笑著躺在花樹下,大呼痛快。

坐在花樹下的張副廳長一時興起,說:“今天這么好的日子,怎能沒有詩,我先來一首,”說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低頭吟弄半天道:“草長鶯飛花落園,春水無波映青天。有女初長志趣成,今時拜師非等閑。談笑相與起雅集,薄酒興至盡余歡。且待它日功名就,一只青梅落南山?!?

大家一起大呼:“好詩,好詩。”

吳建國與張副廳長碰杯,說:“今天有酒、有詩,還要有字、有畫才算雅集,”轉(zhuǎn)頭向我示意:“如琢,去,把張市長的詩寫下來?!?

我走去窗邊早已準備好的書案,取出一幅長尺幅,潤筆提氣,在紙的右側(cè)邊把詩寫了下來。我知道,我只是個引子,今天的主角是三姨。

我一邊寫,吳建國也走到案邊,對跟他過來的張廳長和王院長說:“如琢也曾是宋老師的關(guān)門弟子,你們看看,字寫得怎么樣?”

“好字,好字,名師出高徒,筆力渾厚,瀟灑圓潤……”

“好字,好字,頗有蘇東坡的樸拙之意?!?

我被夸得手心冒汗,一個手滑,將最后一個字字成了墨豬。三姨默契地接過筆,順著我的毛意輕拉出閑閑的一筆,看了看窗外,用筆在水里蘸了蘸,用淡墨在紙上輕掃,又換了一只細筆畫出一條細勁的線條,再拿一只筆,用焦墨畫出大片的花林,再用濕筆游走……了了幾筆,畫已經(jīng)成形。天空,湖面,湖邊的花樹在風(fēng)中輕搖,花落滿地,一條小路向前延伸,遠遠地,幾只鳥飛在了大量留白的天空中,一處山坡上一株果樹,樹下落了幾顆果子。最后,三姨換筆,在小路上又畫了一個扎著小辮的女童。畫完又在落款處寫上幾個字:子丑年,于燕沙湖邊,收徒小雅,賓主盡歡,興至作畫留念。我拿出她的手印,她接過,輕輕蓋上。

“不對,不對,春天樹開花,秋天樹才結(jié)果哩,畫到一個圖畫里,不合邏輯?!眳侵捎讶氯?。

吳雅妍拉著他弟的手給他解釋:“這是超現(xiàn)實畫法?!?

三姨沖吳雅妍點頭,頗有贊許。

“這個小孩兒簡直是神來之毛,憨態(tài)可掬,憨態(tài)可掬?!眲^長拍手叫好。

陳主席也詩興大發(fā):“我也來一首?!?

董秘書眼明手快地又默默換了一尺紙幅,我只得又站于案前。

“春日游,桃花吹滿頭。今日誰家少年,正風(fēng)流?將心比月奉與,拜師就。縱有艱難阻,不能休?!?

劉館長搓著手說:“那,我也來一首助助興……桃花落滿襟,春風(fēng)度十里。主客皆盡歡,互贈梧桐枝。贈女有所成,祝女未來期。為為不辭辛,勤勤難停筆。青絲轉(zhuǎn)成雪,莫負青山計。來年藝成時,事了輕拂衣?!?

這哪里是做詩,這明明是花心思求畫來的。我將陳主席和劉館長的詩都各用小楷或是草書寫于每幅的右側(cè),呈給三姨,又笑著等王院長做詩。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起對王院長說:“王院,你既然來了,不要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王院長撓頭:“你們都是高人,我這點墨水都寫成藥方了,拿不出手,拿不出手。”說著還是低頭想了半天,吟道:“今有女弟拜師,春風(fēng)鳴鳥欣然。建字文章有骨,今日賓客不凡。堂前合種小苗,殷殷澆水期盼。師似樂天須記,一朝花開賞遍。”

大家都呼好詩。我也一時手癢,順著王院長的詩又續(xù)寫道:“一朝賞遍花開,花落葉綠經(jīng)年。誰云十三琴弦,譜曲難識輕彈。絲聲不附木就,謹知董庭幽蘭。江湖摧折多雨,勿循墮流俗堪?!?

王院長輕拍我肩:“我詩原本俗爛,經(jīng)你一續(xù),猶如枯木又發(fā)新芽,撥云重見青天?!?

劉館長和陳主席互損之余,一齊夸我,什么慧質(zhì)蘭心,年輕有為。我聽得面紅耳赤難以自處,三姨解了我的圍。她拿起一只大筆,飽蘸濃墨,運力一揮,大家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原本一直躺在花下喝酒的吳老頭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嘿嘿笑著說:“有趣,有趣,小文呀,我看你慧質(zhì)蘭心,年輕有為,想高攀一下,交個朋友,咱倆能加個微信嗎?”

我取出手機,氣恨地說:“既然要交朋友,就不要學(xué)別人諷刺我?!?

“我是在夸你?!?

“為什么你的夸獎我聽著象是在罵人呢?”

“你想多了,小文呀,不要那么敏感嘛?!眳抢项^加了我的微信,樂顛顛地走了,背影頗為放蕩不羈。

三姨畫的都是小品,一幅桃花圖,一幅春水圖,在劉館長的肯請下,窗外的一叢竹子入了畫,給他畫了一幅墨竹圖。

每個人都得償所愿,欣喜不已。一時間,大家圍著畫,各自品評。

服務(wù)生抬過一張椅子,三姨正色坐下,眾人圍攏了過來。我端過茶盤躬身而立,吳雅妍端起茶碗,恭恭敬敬地捧給三姨,叫一聲:“老師,喝茶?!比潭诉^喝一口,我接過茶碗退到一邊,吳雅妍跪下,沖三姨磕了三個響頭,奉上拜師禮,三姨微笑著受了,扶她起身。大家一起鼓起掌來。吳建國鼓得最響,我站在他側(cè)身,竟然看到他的眼中隱隱含著淚花。我默默地遞給他一張紙巾,也遞給他妻子一張,她更是早已哭得滿臉都是淚了。

所有的章程都走得合適又恰當(dāng),既然已經(jīng)禮成,又酒足飯飽,收獲頗豐,大家也都紛紛告辭。

有司機把客人一一送走,吳雅妍歡天喜地地跟三姨去了畫室,吳雅妍的媽媽和弟弟坐一輛車回了家,在吳建國的暗示下,我留到了最后。

自從那天吳雅妍和我開誠布公地要和我聯(lián)手后,我今天是用了心思的。既然答應(yīng)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我天生知道該如何在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面前表現(xiàn)自己,博他的歡心。吳建國喜歡我!這種隱秘的感覺,是我最大的倚仗。給他倒茶時,若有若無的觸碰;幫他圓場時的小小幽默;在他身畔,燦若桃花的笑;做詩寫字時,迎著他的目光故作不在意的姿態(tài)……我游刃有余揮灑自如。

從吳建國注視我的目光里,我已經(jīng)獲得信息,他對我滿意之極。

看著最后一輛車消失在視線之外,我回身,他沿著紫藤花廊往湖邊走:“走走吧?!?

一團烏云不知何時壓在天空,細細的雨絲若有若無地飄下,潮濕的空氣夾著花草的香味洇蕰成薄霧在湖面飄蕩。我接過服務(wù)員遞過來的傘,默默地和他并肩走上湖邊的青石小路。

“今天這事兒,真要謝謝你。”

我調(diào)皮一笑:“怎么謝?”

董秘書匆匆過來:“董事長,梁總他們來了。”

吳建國點頭,正色對我說:“走吧,怎么謝你,接下來就見分曉?!?

我們沿著小路回轉(zhuǎn),走回木屋前,我這才發(fā)現(xiàn)木屋是兩層,沿旁邊的樓梯上去,是一間更大更開闊的茶室。臨窗的貴妃榻上,已經(jīng)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在一邊喝茶,一邊下圍棋。兩人見我和吳建國上樓,只示意一下,便又盯回棋盤,左手的女的呀了一聲,笑著叫:“我贏了,你沒堵我這一步,我五連了。”原來他們用圍棋盤下的是五子棋。

右手邊略胖的男人起身,故作氣急敗壞地呼拉棋盤:“老吳你來,程總太厲害了,我連輸三局,我跟女人下棋沒贏過?!?

“不要看不起女人。”衣著打扮精致得帶些高貴氣息的女人仰起臉笑得如少女般嬌羞。她的五官很立體,皮膚是帶著保養(yǎng)痕跡的白,白得有些脆弱,一副故意搞成我很有錢的脆弱。如果不細看,仍像熟韻的少婦,但眼角有細細的皺紋,出賣了她的年齡,當(dāng)年的她應(yīng)該是很美的。她說時,目光是看著吳建國的,余光也順勢瞟了我一眼。那一眼,我讀懂了里面暗含的倨傲和不屑。這種孤芳自賞自帶優(yōu)越感的女人我也見識過不少,在她的心里,她是世界的中心,但凡另有女人出現(xiàn),便是她的敵人。

在這樣的場合,我自是收斂氣息,低眉順目地把自己隱藏于角落。

“喝茶,喝茶,我?guī)Я藘?nèi)山的野生巖茶?!眳墙▏?,并不上前,踱去茶桌旁坐下,董秘書已經(jīng)沏好了茶,一一分好,悄聲退了出去。

吳建國并未專門給大家作介紹,我便坐去董秘書的位置,給大家泡茶。三個人像是老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我默默地聽了半天,弄清楚了兩人的身份。男的姓梁,女的姓程,他們和老吳都是老相識。聊了一會,吳建國引入正題:“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文義的事情沒有?!?

“聽說了,老文呀,這次栽了也不怪別人,太貪,搞融資的手段一點也不高明,總想吃獨食,要說,他起步可比咱們早多了,但是現(xiàn)在再看,不行嘍,就說當(dāng)年大塔溝那塊地......”

“就是,老梁說得沒錯,當(dāng)年,他有關(guān)系,得的消息早,圈地圈得太猛,我說讓他分一塊,不給......大家都不得好處,誰愿意幫他呀,荒這十幾年,拖也把他拖垮了?!?

“程總,你也夠狠的,得不到那塊地,就去上頭搞政策傾斜,也就隔了兩公里,眼看著你這邊高樓起,他那邊成荒地,你可是嫌大發(fā)了?!?

茶碗的碗沿太燙,我一個不小心燙了手,但我忍住,連哼也沒哼一聲,繼續(xù)倒茶。

吳建國喝一口茶,平靜無波地說:“程總,那塊地如果現(xiàn)在給你,你敢接嗎?”

“當(dāng)然,我等著文義來求我呢。”程總得意將杯里的茶一飲而盡。

“吳總,你什么意思,沒我的份嗎?”

“你想要就有,哈哈哈?!?

梁總咂摸出味來,問吳建國:”我說吳總,你是有什么想法還是文義托你來的?如果文義現(xiàn)在肯把這塊地出讓,你為什么不自己消化?“

吳建國嘿嘿笑:“上次你幫了我,我不是想還你個人情嘛,你說得沒錯,老文是我戰(zhàn)友,我想幫幫他,所以,有前車之鑒,想著大家一起搞,有錢大家一起賺。”

“那敢情好,我不要最東邊的那塊,我要臨河的那塊?!背炭偪此迫崦牡难劾镩W過一道精光。

“你不要我要,那塊臨著廠區(qū),我正好搞一個公寓小區(qū)。”

我從未想過,生意就是這樣談下來的??此普勑﹂g,大家已經(jīng)兵不見血刃地各自求取了各自的最大利益。喝了一泡巖茶,又在程總的要求下,又泡了一壺白茶,眼看天色將晚,程總說要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顧,梁總說他還有酒局,飯也不吃就走了。

我和吳建國送人到路邊,他站在一棵桃樹下,一陣夾著細雨的疾風(fēng)吹過,濕漉漉的花瓣落了他滿頭滿肩,他略顯疲憊地說:“如果沒有變故,梁總和程總的資金一注入,你父親的債務(wù)便會償還大半,那塊地也就罷了,我最看好的是他手里的那個機器人項目,我找人評估過了,雖然投入大,周期長,但如果最后能開發(fā)成功,前景非??捎^……老文他確有些謀略,最主要的,他有個好女兒。我決定分兩部分,一部分以公司名義合作,一部分我以個人身份注資……”

我?guī)缀跻鳒I:“謝謝你,叔叔?!?

“你投之以李,我報之以桃?!彼⑿Γ樖制艘恢μ一ㄟf給我。

我接過,他順勢握住了我的手,輕輕地攬上了我的肩。

我沒有躲。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自以為強大的男人總會很自信地把自己當(dāng)獵人,把他人當(dāng)獵物。而此時,究竟誰是獵人,誰是獵物,不是早就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嗎?

主站蜘蛛池模板: 保靖县| 汶川县| 汉川市| 楚雄市| 尖扎县| 随州市| 来安县| 锦州市| 察隅县| 五寨县| 花莲市| 沅陵县| 临漳县| 香格里拉县| 武胜县| 阿城市| 双桥区| 丰原市| 开化县| 苍溪县| 余干县| 桂东县| 新泰市| 宜兰县| 望奎县| 慈溪市| 沂源县| 上思县| 喜德县| 揭东县| 平果县| 新兴县| 息烽县| 张家口市| 夏河县| 开封市| 当涂县| 湘潭县| 常熟市| 天水市| 巴塘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