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瘋狂點菜，呼喊聲驚天動地，這自然也驚動了樓下和剛剛進門的食客，他們一打聽，知曉有那份好事，也跟著附和了起來。
甚至就連門外大街上的行人也被吸引進了酒樓。
一時間，酒樓座無虛席。
甚至還有人虛空蹲在了桌子跟前。
如此盛景，讓王有財往掌柜想到了自家酒樓剛剛開業的那天，那天也是同樣的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但是如今呢，看著這些紅光滿面、談笑淺語的食客們，王有財卻仿若看到了一群野狼，一群等待分食他的餓狼。
莫名的，王有財心中泛起了一抹恐懼，隨后，這抹恐懼又變成了仇恨與報復。
這時，有伙計來報，“掌柜的，魚和酸菜好像不夠了，怎么辦？”
王有財收起心思，沉吟了片刻道：“買，馬上派人去買！對了，最好先問一下隔壁，看看他們家能不能均一點過來?！?
“好的！我馬上去！”
“等等，賬記好了嗎？別到時候他們不認賬?！?
“放心吧，掌柜的！他們點了多少菜我們一個個記得清清楚楚，不怕他們反悔。而且幾位官爺還在呢！”
“也是，那你去吧！”
王有財掃了一眼還在樓上的陳玄元等人，心中一定。隨后他又將目光轉向了那些依舊紅光滿面的“食客們”。
想吃我的好處，下輩子吧！
……
酒樓內的這番變故自然也驚擾了樓上的陳玄元等人。不過對此，陳玄元和老龐兩人卻相視一笑。
這些食客們打的什么心思，他們自然一清二楚。
只不過，最后能不能如他們所愿，那就要看人家王掌柜的意思了。
陳玄元搖了搖頭，不再理這些自作聰明的食客們。
不過就在這時，安云鵬突然湊到他身邊，悄聲道：“玄元哥，老龐，他們點那么多，不怕違法嗎？”
“違法？”
陳玄元和老龐愣住了，這違的哪門子法？
安云鵬睜大了眼睛，隨后道：“就是不能浪費食物那條啊！”
“不能浪費食物？”
想了半晌，陳玄元才突然一拍腦門，“哦，我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有這么一條。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浪費的食物少于十人以下，會酌情罰款。十人以上的話，會抓進去坐牢?！?
說到此處，他看向了最開始點菜的那一桌，“十份那個我說不準，不過一百份的那個，肯定能抓進去?！?
安云鵬也看向了那一桌，他試探著問道，“那要不要提醒一下？”
“提醒一下吧，糧食浪費了可就回不來了?！?
“行，那我去了！”
沒過多久，酒樓便響起了一片退菜聲。
而這時，安云鵬也神采飛揚的順利歸來，然后說起了剛才的趣事。
“玄元哥，你們是沒看見。那些人一聽到要罰款，整個人頓時都傻了。特別是叫一百份的那個，他整個人都開始打擺子，坐都坐不穩。還好旁邊有人扶了他一把，要不然他整個人都得栽進杯子里。
而聽到能退菜，那個人更是一下子蹦的老高，連滾帶爬的跑去了柜臺……”
“那王掌柜能退？”
陳玄元可是看的清楚，那位王掌柜說不定是想著趁此機會報復這些趁火打劫的食客們呢，哪會那么容易退菜？
而對此，安云鵬的回答是：“能退啊，當然能退！他們那份還沒做呢，怎么不能退了？”
“好吧！”
陳玄元笑著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肯定是他們幾個在這里，或者是安云鵬幫著說了幾句好話，要不然那位王掌柜哪那么容易善罷甘休？
“誒對了云鵬，你對這條律法怎么這么熟悉？你不是不看那些的嗎？”
“呃！”
聽到這話，安云鵬臉上的興奮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獨自琢磨了半晌，他才突然用手指虛空一點，“這不是那啥，這其實是我偶然間看到的。對，就是我偶然間看到的。記得那天夫子讓寫一篇關于律法的策論，所以我才突然知道了這條律法。對，就是這樣！”
他還欲繼續解釋，不過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個問題，“罰了你多少錢？”
“一……”
一字剛剛說出口，安云鵬突然反應過來，改口道：“什么罰了多少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說完，他還睜大了眼睛，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見此，陳玄元嘴角微微一翹，心中吐槽道：你裝無辜的時候能不能把你那脹紅的臉色也給掩飾一下。不然一下就給露餡了。
而此時，安云鵬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有這么一個大的破綻。
他抿了抿嘴，許久后才坦白道：“那時候我還小，年幼無知嘛！所以就犯了點錯。不過之后我都改了！
說起來，那也是三年前了……”
通過他的敘述，陳玄元這才得知，原來就在三年前，安云鵬還在書院上學。
某一天，他正在操場上和小伙伴們踢沙包，結果有人提議說，踢這個假的沙包太沒勁了，建議買一些真的來。
而之后呢，他們就真的買了一大筐包子，然后將其當沙包一樣踢了個一干二凈。
結果很不幸，他們被人舉報，并且當場抓住。
證據確鑿之下，他們也不得不認。
書院的處罰很快下來，他們每人被罰了一兩銀子不說，還將散落在操場上的包子一個一個的撿了回來，并且還被監督著全部將其吃了下去。
之后還寫了檢討書，全院張貼。
從此以后，安云鵬幾人也登上了他們書院的風云人物榜單。
而且每到普法的時候，他們的名頭都會瞬間響徹整間書院。
說到此處，安云鵬嘆了口氣，“你們是不知道，那框包子我們五個人直接吃了半個多月，甚至最后那些包子都硬了餿了，都能砸石頭了，我們還得干啃著。
那滋味，別提了！
反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看見包子就想吐，直到最近才好了些。”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抹懊悔，一抹后怕，甚至還有一抹慶幸。
安云鵬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那位處罰老師可是說了，如果不是看在幾人還沒成年的份上，保證報案將他們關進去，讓他們體驗體驗什么叫做牢獄之災。
所以對于這件事，安云鵬至今都不敢忘，也不可能忘。
見他如此，陳玄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都過去了。以后盡量別做錯事！”
“那肯定不會！”
說話間，安云鵬下意識的將身體站的筆直。
見此，陳玄元擺了擺手，“既然完事了，那我們就走吧！”
“走？那……”
安云鵬一愣，指了指那些等著上菜的食客們，“那他們怎么辦？”
“他們??？”
陳玄元和老龐相視一笑，“他們自然吃他們的！你不會以為那位王掌柜會大方給他們送銀子吧？”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安云鵬恍然，“王掌柜他們不會作假了？”
“酒樓為什么作假？因為那樣可以少一些成本，然后多賺錢。但是現在作假都開始賠錢了，他們又不是觀音菩薩，哪里肯做？”
“也是！”
安云鵬沉吟了片刻，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而此時，他似乎也看懂了為什么王掌柜來者不拒，甚至連上百份的單子都愿意接。
只是想通了之后，他又看向了那些準備大賺一筆的食客們，這些人的目的應該是答不成了，“那這些人？”
“他們啊！他們就是正常的就餐。這個我們管不著！”
“好吧！”
不過就在幾人剛剛下樓，準備出走之時，突然，幾位年輕女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人，還請大人為小女子做主！”
“何事？”
“大人，小女子張慧如，今日和好友前來宴客居聚餐，結果卻發現……”
只見為首一人輕步慢移，朝陳玄元幾人行了一禮，這才道明了緣由。
原來幾人點了一份砂鍋雞，結果卻發現里面根本沒有幾塊肉。不過雞頭，雞腿，雞脖，雞爪、雞翅等部件倒是一個不缺。
意識到這一點后，本來她們還想著息事寧人，但是聽說了樓上拼魚刺的事情后，她們立即想到了報官，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情況。
而陳玄元等人呢，見到又有缺斤短兩的糾紛，他們立即來了興趣。
如果這件事也屬實的話，那這位王掌柜可真就厲害了！
須臾，眾人來到桌前，用筷子在砂鍋里翻騰了幾下，確實只看到了帶骨頭的部件，而純肉呢，根本沒有幾塊。倒是土豆的量很足。
這情況，看的陳玄元搖頭不已。
這位王掌柜這次倒是聰明了，大部件一樣不缺，但是內里的肉呢，根本沒有幾塊。如果碰到了一般人，這可真是有理也說不清?。∵€好，他們剛才已經碰到了一起缺斤短兩的事故。按照常理來推測，酒樓有第二次也理所當然。
不過，還有一些東西需要確認。
“你們確定你們還沒吃？”
“確定沒吃！這個菜才剛上來，我們剛準備吃呢，就發現了這個狀況。剛巧不是發生了酸菜魚的事情嘛，所以我們就想著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店小二，他們確實是剛剛給我們上的菜?！?
“對了，我邊上這幾位大叔也看到了！”
“這……”
看來這證人還挺多的。
陳玄元幾人互看一眼，然后派安云鵬過去打聽情況了。
而他呢，則繼續追問其余的情況。
“這個砂鍋雞，酒樓也保證說是整只雞？”
“我們之前問過，確實是一整只。”
對于這個問題，張慧如回答的相當的自信。
關于酸菜魚的事情，她們之前也打聽過了，知道是全魚所以才被幾位官差找到了關鍵證據。如果不全的話，那確實不好說。
所以當發現情況后，她們還特地找上菜的店小二了解過。
確實是整只雞。
這時，一位女子突然找來了一份菜單，“大人，你看這菜單，上面還寫著呢，就是整只的?！?
“哦？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了！”
陳玄元接過菜單一看，發現“砂鍋雞”的后面果然跟著一個“全”字。
看來，這下是跑不了了。
就在這時，出去打聽消息的安云鵬一臉興奮的跑了會來。而他身后，還跟著一位年紀不大的小伙，當然還有咱們的酒樓掌柜王有財。只是王掌柜的心情卻不怎么好。
“玄元哥，打聽清楚了，確實是剛剛上的！”
陳玄元點了點頭，隨后將目光看向了已經過來的酒樓掌柜，“王掌柜，你這次還有什么好說的嗎？該不會又是你們那位趙師傅私下做的吧？”
王有財訕訕一笑，“大人說笑了！大人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小民都聽大人的?！?
他可不想再讓對方大肆驗證一番了。
至于這砂鍋雞里有什么貓膩，他身為酒樓掌柜，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沒想到，現在官差還在酒樓里面待著，而且剛剛還發生了魚骨的事情，趙大力這個傻子居然還敢缺斤少兩，這是不是嫌酒樓開的時間長了？
還是說，他這個酒樓掌柜的說話已經不算話了？
不是剛剛才叮囑過嗎，怎么還犯？
想到此處，王有財很不得立馬跑去后廚好好盯著對方。現在還有好幾十份酸菜魚沒出呢，萬一再出事了，那他這經營了好幾十年的酒樓可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這時，只見安云鵬一把掏出處罰單，微微一笑，“那就賠錢！”
“好！賠！”
心急如焚的王有財自然第一時間答應。
在安云鵬開罰單的當口，陳玄元卻拿著菜譜細細看了起來，“王掌柜，你們這個燜全鴨，好像也是整只的，這個不會也有問題吧？”
“沒有沒有，這個現在沒人點！”
王有財擦了擦額間的汗水。這要是再賠下去，他這個月可就算是白做了。
“沒人點？那就算了！不過王掌柜，陳某還要告誡你一句，你以后呢，還是本本分分的為好，不然啊……”
“大人放心！小民以后肯定踏踏實實做人，本本分分經營酒樓?！?
“行！反正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在這朱雀街巡邏，如果真讓我碰上了，那我肯定不會手軟?！?
“大人放心！小民醒的！”
了事后，陳玄元幾人也沒有耽擱，出了酒樓繼續巡邏。
而此時的宴客居呢，則是再次響起了一片興奮的喊叫聲：“掌柜的，給我再來一份砂鍋雞。要整雞的！”
“我也來一份！”
……
這次大家倒也規矩，沒想著要更多。
不過光是如此，也讓王有財樂的心里開花。
本來還以為是飛來橫禍呢，沒想到居然轉禍為福。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至于時不時響起的退菜聲，王有財就當沒聽見。
反正只要一句“已經在做了”，就可以將他們全部打發了。
要是實在有人想賴賬，那可就別怪他王有財報官了。反正那位陳巡檢不是說了嘛，只要碰到不符合律法的，都可以找他。
王有財倒要看看，鬧事的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而當他將這個想法公布出去之后，那些想著投機取巧發大財的食客們頓時啞口無言。甚至就連之后上來的酸菜魚和砂鍋雞也吃的沒胃口。
但是呢，他們還不得不吃，甚至還得吃干凈，要不然王有財肯定會以“浪費食物”的理由告他們。
看著那些人憋屈的模樣，心情愉悅之下，王有財也感受到了律法昭昭好處。
陳大人真是一位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