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你嘆什么氣啊？”

“沒事兒……”

確實沒什么事，皖樂并非在敷衍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娜娜。

白色少女之所以嘆氣，是因為對自己的無奈。

明明說好了今晚各回各家，可自己卻又又又一次進了娜娜的家門，還躺在了這個粘人的小妖精身邊……

這都要怪榛葉姐……

榛葉姐非讓磊哥送自己和娜娜回家……

可把娜娜送到家后再麻煩磊哥送自己回家，就顯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明明吃完飯各回各家就好……

所以我是“被迫”回到這里的……

嗯，都怪榛葉姐……

這怎么可能嘛！！！

拜托磊哥送自己回家也不是什么過分的事情吧！

根本沒辦法用自己腦中順其自然構想出的歪理說服自己，白色的少女又長嘆了一口氣。

“唉……”

“我說皖樂，你有病吧？你是什么上了歲數的老媽子嗎？這一會兒功夫一直唉唉唉的！你有什么事就說嘛！”

猛的將仰著的身子轉向自己小伙伴那邊，一副佯裝生氣的嬌態，身子也像被人擒住的小豬一樣，娜娜在床上焦躁的扭來扭去。

可盡管如此，皖樂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平靜的望著娜娜房間的天花板。

“我可能真是有病……”

“你有什么病啊？我看你挺正常啊！”

“那你說，跟一個剛認識一個多禮拜的女生天天在床上膩在一起，我正常嗎？”

“這有什么不正常的，說明你喜歡我唄~而且我也喜歡你！是超喜歡！喜歡的要上天那種！所以咱們這叫互相吸引！懂不懂，小~傻~瓜~”

由于皖樂開燈睡不著的緣故，所以現在臥室里黑漆麻乎的，可借著窗外的朦朦月光，皖樂還是能看到娜娜在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了甜蜜幸福的笑容。

起初是一臉詫異，可沒過多久，皖樂就望著娜娜的臉咯咯的笑個不停。

“你笑什么啊！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呢！你還笑人家！”

小拳拳捶胸口，結果這讓皖樂更加想笑。

可看著娜娜那副嬌嗔的模樣，白色的少女還是選擇稍微克制了一下。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我也喜歡你。”

“我天！皖樂樂你今天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突然間坐了起來，像是見了鬼一樣，娜娜驚恐的瞪著皖樂，而這次娜娜的反應也著實把皖樂嚇了一跳。

“怎么了？突然間這么大反應？”

“皖樂你有病誒！你居然說你喜歡我！”

“哈？我看有病的是你吧？”

“不是，依你的性格，不應該對我的表白不理不睬冷眼相待嗎？你今天是不是在妍姐家里吃壞肚子了？”

“不是，你抖M吧！行行行，那我……”

“那個字眼，別說出口……”

食指抵在了皖樂的唇扉之上，而對方也瞬間噤了聲。

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娜娜，皖樂心里覺得乎乎曳曳。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上不來又下不去，就那么盤桓于胸口，可是卻不感覺難受。

身體暖暖的，腦子怪怪的，一時間，皖樂覺得有些迷糊。

想躺下身子緩一緩，可對方卻摁住了自己的雙手。

少女的嘴唇翕動著，訴說著撩人心弦的話語。

“剛才那句話，再對我說一遍……”

“哪句話？”

“就你剛才發病時說的那句……”

“……”

“……”

“睡覺……”

“死渣女！負心賊！下頭！一點情調都沒有的笨蛋！我要去小藍書上掛你！”

“嘿，你還倒打一耙！也不知道誰是渣女！天天說要嫁給我，結果天天見一個喜歡一個，這一周都不夠你翻牌子的！周一咕喵周二榴蓮周三榛葉周四妍姐周五凜音周六官禹，你可真是日理萬機啊！”

“那以后天天都翻你的牌子總行了吧！”

“神經病！”

“哼！”

一左一右，兩個少女各朝一側，互相給對方留下了一個后腦勺。

熙鬧的臥室在這一刻也終于迎來了平靜。

想趁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趕緊入睡，皖樂把頭蒙到了枕頭下。

眼前漆黑一片，連那模糊的月光都捕捉不到一絲一毫。

可皖樂卻眨巴著雙眼，直視著這片黑暗。

睡不著……

其實皖樂一開始覺得直接把頭放在娜娜的床鋪上還是挺舒服的。

自己喜歡硬的枕頭，而娜娜的床鋪恰好硬邦邦的，頭上的枕頭又能阻礙光線。

一舉兩得。

可自己還是睡不著……

一段段場景像連續不斷播放的PPT一樣在自己腦內循環著。

要說這些場景的共同之處，那就是都一位少女的身影。

煩躁不安，下意識的將身體轉向一側，卻恰好與那位少女四目相對。

“睡不著嗎？”

“嗯……”

“那我們聊會兒天吧。”

“嗯……”

“人機啊你！”

“嘖！”

不耐煩的撓了撓自己的如雪的發絲，皖樂閉著眼皺著眉，從嘴里擠出了一個話題。

“今天開心嗎？”

“唔……要說的話，開心指數97.86%吧！那皖樂樂今天開心嗎？”

一般，真的很一般……

甚至有些失落。

心中還懷有著對未來的忐忑與猶豫不決的信念。

這是皖樂今天最真摯的感受。

就算不提中途那一出莫名其妙的鬧劇，皖樂今天的心情也很復雜。

其中一點要因便是，白色的少女并沒有從凜音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凜音姐，會不會是你忘記了……”

“不可能，唯獨這一點不可能！小冰跟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忘記！”

沒有聽小冰說過類似的事情……

這是下午凜音承認錯誤時于皖樂問題給出的答案，而在皖樂的質疑下，凜音堅稱自己不可能忘記。

就算皖樂前一刻還覺得凜音是個陰晴不定脾氣略顯古怪的女人，但白色少女此刻卻對凜音的話堅信不疑。

直到如今，皖樂依舊能感受到凜音對她滿滿溢出的愛。

“可是，皖樂你所說的，確實像是小冰愛干的事情，所以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我給不了你確切的證明，很抱歉……我真的沒有聽小冰說過類似的事情。”

白色少女真切的想知道當年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誰，而如今，自己掌握的唯一一條線索也斷掉了……

滿懷期待卻得到了一個不溫不火的答案，皖樂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失落。

可現在，看著興致高昂的娜娜，皖樂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

順著娜娜的話，皖樂繼續說了下去。

“挺開心的！你這開心指數還有整有零的……不過倒是蠻高的嘛，我還以為會更低一些。”

“怎么會呢！今天對我來說既快樂，又意義非凡！”

往皖樂所在的那側靠了靠，娜娜用手撥弄著小伙伴白皙的手指。

“切切實實的見到了我最崇拜的偶像，看到了她們日常生活的樣子，和偶像們一起快樂的玩耍，吃到了偶像們親手制作的菜肴，與偶像們把酒言歡……”

“我的天…說實話！今天這一天實在是過于夢幻了！我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Legend的其他粉絲了！”

“而且最重要的，凜音姐的話讓我堅定了搞樂隊的信念！”

“可你之前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不再撥弄皖樂的手指，而是把對方的手直接捧在手心里。

盡管現在正值酷暑，可屋內再怎么說也開著空調，但皖樂依舊能感受到娜娜于手心傳來的那股熾熱。

“其實，昨天老班把我說的挺心虛的，一度讓我覺得搞樂隊這件事很縹緲…不說別的，就光說學業，也許就足夠讓我手足無措了，可是……可是當我今天問Legend的大家，有沒有后悔搞樂隊的時候，大家沒有一個人給出后悔的答案。”

“尤其是凜音姐，我覺得她失去的最多……凜音姐一度失去了愛人，一度失去了同伴，甚至當時為了治愈心靈的創傷而選擇了退學，可盡管如此，凜音姐在回答我問題的時候還是那樣的決絕！在談及Legend的時候是那么的開心！”

話又說回了凜音姐嗎……

如今躺在娜娜臥室的床上，吹著空調呼出的冷風，白色少女的頭腦很是冷靜。

今天下午的那個灰澀時刻，皖樂無比討厭著那個跟自己打扮的很像的人。

尤其在她傷害娜娜的時候，自己曾一度毫無顧忌的對其說出了難聽的臟話。

就算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皖樂都覺得自己的拳頭硬得不行。

可是，盡管如此，皖樂并非一點都不能理解那個宛如自己鏡像一般的人。

“天涯兩相隔，無悔人生多坎坷，今朝有酒且高歌……”

“哇！皖樂樂你好浪漫啊！不是，有時我真的納悶！你真是不良少女嗎？現在的不良都開始講究吟詩作賦了嗎？”

“話說我也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不良吧……”

“哎呦！”

不滿娜娜對自己的評價，皖樂輕輕刮了下娜娜的鼻頭。

不過這次少女沒有抱怨，只是因微小的疼痛裝模作樣的輕哼了一聲，之后便拉著皖樂手繼續說了起來。

“不過確實像皖樂剛才說的呢，今朝有酒且高歌，而且妍姐也說了……”

“你們的生活還有詩和遠方，我們的生活就只剩下眼前的茍且了……”

“對對！就是這句話！雖然我覺得妍姐她們并沒有茍且于生活，但我覺得，我要把握住我自己，不，是我和皖樂樂以及未來終將相識的小伙伴，我們大家共同的詩和遠方！”

樸素的言辭，沒有什么出彩之處，甚至眼前的女孩只是在轉述著自己偶像的話語。

可是，皖樂現在卻覺得心潮澎湃……

白色的少女在娜娜眼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夢想的一隅。

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曾渴望自己成為的那個模樣。

也許這只是大話，也許這只是空談，但此時的皖樂，選擇相信，選擇將此刻的感情永遠銘記于心。

下意識的，皖樂吐露出了自己的心聲。

“娜娜，我想成為你生活的一部分，我想成為你的詩和遠方……”

一瞬間，少女感覺世界破碎了。

破碎到其它一切全部消失，于那宇宙的真空中只能聽到皖樂的話語與自己的心跳。

伸出的手覆在白色少女如月的面頰上，娜娜向皖樂回應著自己的感情。

“我也是，我想成為皖樂樂的一部分，我想成為你不可或缺的存在……”

說罷，兩位少女擁抱著彼此，將頭依偎在彼此的肩膀之上，用手撫摸著彼此如瀑的發絲。

“我們來組樂隊吧。”

“嗯……”

“組一輩子樂隊。”

“嗯……”

“名字就用凜音姐給咱取的那個好嗎？”

“嗯，我覺得New Legend這名字很帥氣……”

“還有妍姐給咱們做顧問，我覺得沒問題的！”

“嗯，我們一定沒問題的。”

“……”

“……”

“上官皖樂……”

“干嘛突然喊我全名……”

“我喜歡你，而且今天，謝謝你又一次勇敢的站在了我身邊……”

“……”

在這紛繁夜空下，天上連成一片的明星如銀河般璀璨，而在長星劃破天空之際，兩位少女于心中刻下了堅定的信念。

二人共同期祈著，愿這信念穿越光陰，永恒不滅。

…

今天大家并沒有睡在一起。

就算再怎么親昵，大家也總是有各自的生活，也都有各自想要獨自完成的事情。

當然，榛葉和沐晴還是一如既往的膩在一起。

至于官禹，則直接睡在了沙發上，連著主機的電視屏幕上還顯示著游戲的畫面。

從現在屬于自己，曾經屬于她的那個房間走了出來，凜音靜悄悄的走下了樓梯，躡手躡腳的穿過大廳，來到了位于客廳盡頭的鋼琴室。

盡量保證不出聲音，凜音緩緩的推開了鋼琴室的門。

這里一切的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

還是那臺十年前自己用過的鋼琴，室內的擺設也幾乎與十年前無異，凜音甚至發現，鋼琴凳里面甚至還放著十多年前自己最初與沐晴一同學習時所用過的樂譜。

將這些發黃老舊的樂譜捧在手中，凜音一一審視著她們，結果，一副略顯違和的紙張從樂譜中掉了出來。

今晚的夜空很是清澈，就算不開燈，只是借助著月光，凜音也能看清地面紙張上的內容。

那是一副看起來堪比小學生水平的涂鴉。

“八嘎……嫌…我煩…就不要…呆在…我…身邊…”

“我愿意！要你管……”

“你在…干什么？”

“我在畫彈鋼琴的笨蛋……”

久遠的記憶浮現于腦海之中，凜音立刻將那涂鴉撿起，抵在自己的胸前。

心臟疼的要死，仿佛要裂開一般……

僅僅是看到那往日碎片的一抹零星，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流。

這樣的自己，現在的自己，真的能像榛葉前輩所說的那樣，被大家所接納嗎？

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

想肆無忌憚的展示真實的自我，卻還是拼盡全力試圖掩飾自己的丑陋。

想用喉嚨大聲叫喊著，想用雙手把一切撕碎。

心如刀絞，頭痛欲裂……

好委屈，為什么自己要受到這番待遇……

好痛苦，為什么老天要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好迷茫，自己到底為什么要回到這令人心碎的地方……

好想你，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你的存在……

可這樣是不行的吧，這樣是不對的吧……

這樣的話，會讓伙伴們擔心的……

這樣的話，再見面時會被你罵的……

可我也需要發泄啊！

所以，在這如你一般璨然的月光下，就請讓我稍微任性一下吧。

知道沐晴家的鋼琴室隔音很好，凜音毫無顧忌的坐在了那臺熟悉的鋼琴面前。

閉上眼睛，屏息凝神，待凜音再次睜眼之時，手指便于那黑白鍵之上躍動著。

琴聲響起，樂章并不復雜，可伴隨著銀色人兒的歌聲，那每一個音符中所蘊含的情感是如此之飽滿。

就像裝滿水的彩色泡泡一樣，隨時準備迎接著自己的破滅。

“嗯嗯嗯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I’m so scared，你不在的如今

習慣了在那灑滿陽光的家中等著你

曾經的每天是多么的幸福

而那些日子已如泡沫般消散……”

“與你墜入愛河

是我一生最無悔的抉擇

可現在我被殘酷所愚弄

一路上不斷失去

分不清現實與過往

我好想笑一笑，但這是何等奢侈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腳步吧

我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便不能與你再次相遇……”

鋼琴的按鍵被溫熱的液體所濕潤，無論是黑鍵與白鍵，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明亮，而琴鍵所奏響的節奏也愈加豐滿，為了與女人的歌聲更好的融為一體。

銀色人兒的雙手在鍵盤之上跳著悲哀的舞蹈。

黑白兩色交融到了一起，包裹著曾經的美好與苦澀。

“I’m so afraid

微風吹起你那美麗的銀發

你和我說著，會永遠守護著我

會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

當時的我，覺得世上至高的幸福不過如此

可你卻在朝陽的余暉下，漸行漸遠……”

“身而為人，有時也想著放棄生命

人是多么復雜難解啊

就算不得不互相傷害，也要堅持著活下去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依舊不斷的呼喚著你的名字

就算被殘酷的現實肆意擺布

我也依舊不斷呼喚著你的名字

就算已經無法在傳達到，就算那也許沒有意義

可為了迎接新的清晨

我必須不停呼喚著

回想著與你之間，那奢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