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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見我們仨走過去,有點亂了陣腳。

大個子果然是見過世面的,穩住大家說:“別慌,咱們紅人堂難不成還怕他們?”大個子咽了咽口水,抖了抖肩,說道:“你們是誰?”

李護士:“我是小果的姨媽,他們是小果的姥爺。你們就是NC紅人堂吧,怎么稱呼?”

大個子撩了撩頭發,說:“我是NC痞顏。”

小個子拍了拍衣袖,說:“我是NC詩猙。”

老周沒聽清,疑惑道:“啥?一個皮炎,一個濕疹,你倆應該掛皮膚科啊。”

兩方的人都笑出了聲,痞顏用手指著我們,說:“別笑,惹惱了我們NC家族,沒你們好果子吃。”

詩猙也對身后的小弟呵斥道:“誰再笑,今晚不給充網費。”

大家紛紛收起笑臉,我也強忍著沒笑出來,繼續問道:“那什么,你們這個NC是什么意思?”

大個子:“你猜。”

我:“我不知道啊,知道了還問你?”

大個子:“你猜!”

我:“我真不知道,猜什么猜。”

大個子:“我說,你猜。”

我:“說了猜不出來,你好歹給點提示啊。”

“我說,NC是‘你猜’的意思。”痞顏不耐煩道。

我:“哦,這么回事,我還以為是‘腦殘’的意思呢。”

現場又是大笑,痞顏和詩猙也在極力控場,但控制得住小弟,控制不住我們,只有等我們笑完了再說。

“說吧,你們想干嗎?”痞顏說。

“要發票啊,不開發票是偷稅漏稅,違法的。”李護士打趣道。

“我們沒有發票。”痞顏說。

“沒發票?寫個收據也行,反正我姐報銷,財務也不是很正規。”李護士說道。

“收據怎么寫?”痞顏問。

“你就寫,‘今收到吳小果同學文具購買費200元,立字為據’,加上時間和你的簽名就行了。”李護士一字一句地教痞顏。

“可我只收了60元。”痞顏爭辯。

“我今天過來的車費,我們仨晚上的餐費,這些不得報銷啊?140元我還倒貼呢。對了,你明天還要收保護費嗎?”李護士問。

痞顏看了看詩猙,不說話。

“你們今后收的話,我們能不能辦個月卡,省得我們每次給起來麻煩。一天20塊,一個月上學20天,就是400塊,你干脆給我打個1000塊的收據,明細就寫補課費,怎么樣?”李護士循循善誘道。

痞顏感覺我們來者不善,沒接話。詩猙急紅了眼,捏著拳頭說:“你們是不是找碴兒?信不信我打死你們?”

我看這孩子性格有點沖動,不如老大沉穩,怕他激動了亂來,便接話道:“打架?太不文明了,你們都是貴族,舞刀弄槍的多丟身份啊。”

痞顏:“你們想怎樣?”

我:“這事兒整的,我們要報賬,你們又開不了收據,不如這樣吧,我們來斗舞。要是我們贏了,你們退錢,保證不收學生保護費了。你們贏了,我們按時交保護費,還不要收據。怎么樣,敢不?”

痞顏:“我們NC家族可是殺馬特斗舞界的翹楚,會怕你們?”

我:“那就開始吧。”

老周拿出他的磚頭手機,放起了DJ舞曲。

先上場的詩猙,揮舞著雙手,跟著音樂的節奏搖擺著,隨著音樂高潮的到來,詩猙順勢倒地,以一個驚艷的托馬斯全旋震撼開場。不過他的動作比較山寨,看起來像托驢斯全旋,緊接著一個草魚打挺騰空而起,雙腳剛落地,又一式凌波踏步,最后以一式精妙的田雞亮翅收尾。整套動作在DJ舞曲的伴奏下顯得酣暢淋漓,如行云流水,在場的人無不嘖嘖稱奇。

老周脫下外套,卷起褲腿,拿出他最擅長的舞蹈:踢踏探戈。就是在探戈的手勢和腰身的基礎上,結合踢踏舞的步子,老周用他獨有的姿勢將踢踏舞和探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扭腰甩手,踏步瞬移,時而機敏迅捷、體輕如風,時而身姿緩落、婀娜多姿,靈魂舞者和DJ勁曲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瞬間引爆現場。

痞顏見形勢不對,決定放大招。音樂持續發酵,氣氛驟然緊張,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以及水泥粉塵。痞顏移步到舞臺中央,他將雙手插入褲兜,腳后跟隨著音樂節奏輕輕點地,仿佛是在對這個舞臺宣示主權,“心在哪里,舞臺就在哪里,舞臺在哪里,我NC痞顏就在哪里”。漸漸地,激情的音樂達到高潮,痞顏突然掏出水泥灰撒向空中,雙腿像縫紉機針頭一般快速精準地踩在水泥灰上。他的舞步堅實有力,節奏明快,手臂如自由分子一般做著無規律運動,每一次擺動都是對人類想象極限的挑戰。在音樂和舞步的催化下,水泥灰騰空而起,扶搖直上,猶如瑤池中身姿曼妙的仙女,跟痞顏一起勁歌艷舞,宛如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斗舞進入白熱化,我方明顯處于劣勢。我將貼著頭皮的幾縷長發輕輕剝下,搭在耳朵上,它躍躍欲試,躁動的音樂早已讓它饑渴難耐,它必將與我并肩作戰。鬼步舞,發源地是澳大利亞墨爾本,于是也被叫作墨爾本鬼步舞,最終被廣場舞大媽消化,演變成如今廣場舞界“時尚時尚最時尚”的廣場鬼步舞。今天我就要跳著它,迎戰地球最強殺馬特天團NC紅人堂堂主NC痞顏。我走到舞池中央,老周將舞曲切換到《玫瑰花兒香》。音樂響起了,歌詞是如此熟悉親切,我不禁哼唱起來:“玫瑰花常開,玫瑰花兒香,隨著風兒飄散到遠方,你就像那天使來到我身旁,從此再也無法遺忘……”我輕歌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如鵲鳥夜驚,頭發隨著音樂輕輕擺動,錚亮發光的腦門兒在夕陽的映襯下熠熠生輝。旋轉跳躍不停歇,我每一步都是對舊社會包辦婚姻的控訴,每一腳都是對新生活自由戀愛的頌揚。在場的人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愛情和舞蹈,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兩樣東西,我值得擁有。

斗舞結束,煙消云散。詩猙拍拍身上的水泥灰,說道:“沒想到你們還有兩把刷子。”

老周:“廣場舞這塊兒,我們不輸給誰。”

痞顏:“今天的斗舞不分高下,算是平手吧。”

我:“別啊,咱們可以加時賽,看誰笑到最后。”

痞顏:“我沒時間,今晚要沙巴克攻城。”

老周:“攻城?咋的,你們還是雇傭軍啊?”

詩猙:“不懂別瞎說。”

我:“啥是沙巴克攻城?”

李護士:“網絡游戲里的。”

我:“沒分高低的話,怎么判結果呢?”

痞顏:“我往后不收小果的保護費了,你們也別問我要什么收據。”

我:“那不行,不光是小果的,任何孩子的保護費都不能收。”

痞顏:“這怎么可能,你別得寸進尺。”

李護士拿起攝像機,說道:“我們有你們收小果保護費的視頻,我還聯系了學校老師和被收保護費孩子的家長,人證物證俱在,我們可以告你們敲詐勒索,關你們進大牢信不信?還有,你們要敢報復這些孩子,判得更重。”

痞顏和詩猙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痞顏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兒,說道:“剛剛沒拿出真實實力,我們再來個加時賽吧。”痞顏看了眼詩猙,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我:“你想比的話,就來吧。”

痞顏大喊一句:“葬愛出征!”

身后的小弟齊呼:“寸草不生!”

這是葬愛家族的榮譽之戰,更是關乎NC紅人堂命運的生死之戰。痞顏和詩猙決定一起上,后面的小弟紛紛撒水泥灰助興。

在音樂的刺激下,詩猙跳得很賣力,在水泥灰里掙扎著、翻滾著,內心的洪荒之力足以毀天滅地。痞顏更是達到無我的境界,各種自創高難度舞步一一呈現。

頭著地,臉杵泥,膝蓋胳膊磕破皮。一番操作下來,詩猙有點喘不上氣,退到一邊休息去了。

痞顏還在水泥灰里翻騰著,并且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音樂聲太大,聽不清他在喊什么。小弟們繼續為他搖旗吶喊,大約跳了五分鐘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老周的手機快沒電了,便把音樂關了,不是沒耐心看,而是灰太大了,嗆鼻。

沒有伴奏的舞蹈著實沒有靈魂,音樂停下后,大家終于聽清了獨舞中痞顏的叫喊:“救命啊,別殺我。救命,救命啊!”

只見痞顏用腦袋磕著地,早已頭破血流,胳膊肘和膝蓋也有擦傷,手指抽搐著,發型凌亂不堪。

“這里空氣太渾濁,把他抬到花壇邊上去。”我雙手從后背抱著痞顏,老周摁著他的雙腿,一幫小弟也一股腦兒抬著他,將他抬至花壇邊。

痞顏繼續叫喊著:“別殺我,救命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你們找錯人了,救命啊,救命。”痞顏表現出恐懼不安、面色蒼白、肌肉緊張、四肢抽搐,有明顯的被害妄想癥狀。

詩猙被嚇到了,問道:“他這是咋啦?中邪了嗎?”

我心里有點譜,但不能確定。好在醫院離這里不遠,便叫老周打電話叫來急救車。五分鐘后車到了,痞顏上車后,小弟們紛紛走了,倒是詩猙一直跟著我們到了醫院。

斗舞會在救護車的呼嘯聲中不歡而散。


[1] 編者注:殺馬特是指那些喜歡盲目模仿日本視覺系搖滾樂隊的衣服、頭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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