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打開隨身的一個麻布包,取出一把小剪,小心剪開若蠡背上血肉模糊的衣衫,躬身仔細查看傷口,又摸了脈相,道:
“這是一種類似箭毒木的毒,見血封喉,幸虧你給她及時服下紅背竹竿草,那是唯一解藥。否則這位姑娘在劫難逃,我來了也救不了她。現在余毒入侵,先要取出箭頭,刮骨去毒。她有高熱,施針用藥后能否止血排毒退熱只能聽天由命。我盡力而為。”
“老先生不必多慮,我自是相信您醫術高明。請安心為這位姑娘診治就是。”慕容瑾躬身行禮離開,并輕輕掩上房門。
慕容瑾在門外等待結果。他不忍心看她受苦。他寧愿代她承受各種痛苦,卻不愿她獨自掙扎在生與死的煉獄。
天光放亮,東方暨白,晨暉一點點爬上青灰磚墻,滿眼清朗透亮的光,白云搖動谷倉,晨風送來花香。紅柳蓬勃著瑰麗夢想,超脫平庸、淡泊、晦暗,一簇一簇綠衣盛放。
他的心懸在半空,焦慮不安又滿懷期待。他相信,她一定會闖過難關,否極泰來。她是這樣年輕,青春勃發,超強的求生欲和旺盛的生命力,一定能幫她渡過生命的險灘。若蠡,你一定沒事。我不許你有事。他默默祈禱。
飄雪的世界,白茫茫的雪原。她長發赤足在冰雪上蹣跚前行。跌落冰窖瑟瑟發抖。有人在剜她的肉刮她的骨,好疼,好疼。她痙攣一團,倒在雪地上,無助看著自己傷口流出的熱血將透明的冰雪染紅。
世界只剩冰雪!她嬰兒般卷曲哭泣,沉睡的記憶在深海中壓抑呻吟,抽疼的呼吸沖出胸腔,發出尖利的呼喊,凄厲仿佛撕碎黑暗的魔障。
濃霧彌漫,一位白衣飄飄女子,背影像母親,她伸手試圖抓住白衣女子,但是女子只是回眸一笑,沒有停下腳步。
她站在冰峰四顧茫然,絕望似一片孤零零的雪花。縱身落下,輕盈的雪花,晶瑩承載著曾經江河湖海的洶涌波濤,不停地下墜……。
若蠡、若蠡、若蠡啊……耳邊響起親切的聲音,遙遠飄渺。
她好累,睜不開眼……。
慕容瑾終于忍受不了痛苦凄厲的喊叫,聲音里帶著淚滴著血,一聲聲象扎在他的心頭。他砰一聲推開門沖了進去。
老者看了他一眼,繼續神情淡定地用一塊白布擦拭滿手的血污。旁邊桌案上躺著一把沾滿血污的小刀。臥榻旁,一只銅盆里盛著半盆血水,飄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若蠡眼瞼緊閉,臉色慘白透明。
長長睫毛隱約深深陰影,蒼白的嘴唇象一朵凋零的花蕾,濕濕的長發貼在面頰上,仿佛一只折翼的天鵝垂下雪白的頸項。頸間露出一塊溫潤的玉佩,正是當年臨別時他給她的玉佩,她一直帶在身上。他眼睛一陣酸澀,視線模糊起來。
“她情況怎么樣?”慕容瑾捕捉著老者面部表情,語帶熱望。
“箭頭劇毒透過肌膚滲進骨頭。我只能為她刮骨去毒,敷藥縫合,己經給她包扎好了。你只需要每天按時給她服用配制的湯藥即可痊愈”。
慕容瑾聽完,懸著的心終于落地。
“不過,這姑娘怕是難逃命里一劫。”老者一邊收拾隨身的包裹,一邊吞吞吐吐。見老者臉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樣子,慕容瑾意識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老先生,有話直言,不必顧慮。”
老者猶豫了半天,緩緩道:
“這姑娘有嚴重的內傷。可能是被毒藥傷到內臟,心脈很亂很弱。箭傷令她元氣大傷,不久的將來,這姑娘恐有生命之虞。”
“怎么會這樣?這不會是真的。她還這么年輕。你胡說。你這是詛咒她死嗎?”慕容瑾打斷老者的話,雙眼充血,一臉怒火。
老者平靜看著他,剛才還是溫文爾雅的一個人,轉眼變得不可理喻:
“元帥不信我的話我也沒辦法。這姑娘所中之毒當時沒有及時清除,拖延了時間,己經傷到她的內臟,成了無法逆轉慢性內傷,縱是妙手神醫也無回天之力。她現在每天不過服丹藥續命而已。”
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慕容瑾無力癱坐在若蠡身旁,籠罩在巨大的悲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