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南方的這個時候不會有真正的冷。

老式的居民樓，總共六層，密密麻麻住滿了人，其中包括金煜母子。

金煜踩著晚風，自行車停在樓下，前頭的燈壞了沒人修，忽明忽暗地晃蕩。

開了門，屋里亂七八糟的，女人的包，好多個，各種樣式的，女人的裙，各種雜物，沙發上一片凌亂。

金煜看也沒看，轉動鑰匙，徑直走進側面的小房間，一張書桌，一張床，書柜上擺滿了書，僅此而已。

正對著床頭的那一面墻，整整齊齊地貼著十幾張照片，顯得不那么空曠，每一張都是不同的宋伊人。

其中一張照片里，宋伊人穿了一件連衣裙，在碧藍色的海水映襯下，像一條真正的美人魚，白色的脊背在黃昏光下閃著沉醉的光，很美……

——那是金煜第一次偷拍。

在一年前班級組織的旅游活動里，他們去了海邊，他早早注意到這個女生，兩人沒有任何交集。

當看到宋伊人傍晚偷偷溜出酒店，一人前往海灘時，他本該舉報，但最終沒有，反而鬼使神差地尾隨而出。

拍下了這張照片。金煜只是覺得好看。

那晚的海水回涼，宋伊人小腿突然抽筋，險些被淹死。

金煜將她拖上了岸，什么也沒多想，開始按壓胸口，人工呼吸實施急救，幸而沒嗆進去多少水，宋伊人很快就恢復了意識。

這時他才舒了一口氣，喘著氣細細打量這具死里逃生的身體，淺淺地呼吸著，同樣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宋伊人面朝這天閉眼呼吸，白玉似的脖頸微微上仰。

金煜突然看得渾身燥熱。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生心動。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是我救了她，如果不是我，不會有人發現她，那她就要死了。

——我救了她，她就是我的。

完美的，符合充要條件的推理。

他在宋伊人的脖子上落下一吻，少女察覺異樣，似乎要徹底醒來，被慌張的金煜一把捂住眼睛，像小偷一樣，逃掉了。

跑出很遠后，金煜的心口還在下暴雨似的砰砰亂跳，怎么都停不下來，滿腦子只有那截雪白的，仰起來的脖子。

周五，天陰沉沉的，憋著一口氣，要下不下的樣子。

金煜收好作業，不抱希望地等了五分鐘，實在來不及了，看一眼右前方空空的座位，起身往辦公室走去。

送完作業，班主任拉著他說保送的事，一個名額，讓他多把握把握。

金煜敷衍著答應。

回到教室，迎面撞上遲到被罰站在外的宋伊人，捧著本書，腦袋卻泛著瞌睡，一點一點地往地上磕。

目光微斂，又不好好穿衣服。襯衫扣了死磕，領口敞著，胸牌不知丟哪去了，慵懶得像只貓。

金煜義正言辭，一掌拍在這不好好晨讀的學生頭上，十足的班長做派。

宋伊人被他敲醒，先是嚇了一跳，然后是不滿，小聲嘀咕:“你怎么那么愛多管閑事啊?”

金煜皮笑肉不笑:“我是班長。

“班長好厲害哦，是吧?”

“吧”字尾音上翹，明顯的揶揄和挑釁，金煜看著宋伊人的樣子，再看宋伊人無法無天的笑臉，心一狠。

他咬牙切齒似的奪過宋伊人手里的書，靠近一步，把兩人的頭遮在書后，出奇不意，在那脖子上啃出一個紅印，才惡狠狠地單手扣好宋伊人領口的兩顆扣子扣好。

被啃的笑得花枝亂顫，低聲罵道:“你是狗嗎，那么喜歡咬人?”

金煜面無表情地退出去:“只咬你而已，不咬人。”

邁著正直的步伐回到座位，同桌隨口一問:“你和宋伊人聊什么呢？”

金煜答得隨意:“她背書呢，有字兒不認得，我教她。”

金煜拿出書遮住臉，視線卻斜向窗外那個背影上，陽光灑在少女修長的身形上，泛著金黃色碎光的耳廓和后頸……

只是在她脖子上偷了個香，種了個水果而已。

他已經開始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