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最后一個月喜事一個連一個地過來。這真是一個好兆頭。天地之間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抹鮮亮的紅色讓所有人都笑開了顏。寧鳶抬起纖纖玉手,看著手指上的求婚戒指。閃閃發光,堅固可以傳承到永恒。我終于要成寧小姐變成江太太了。第一個叫我江太太的人會是誰呢?是周穎?還是鐘誠?“江太太。”她眼睛里帶著笑,口中輕輕地復述這三個字。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這一天我是最幸福的人。鏡子里的寧鳶,臉頰紅潤有光澤,嘴角止不住地笑意。她以前是個話嘮,現在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嘴唇上帶著一抹殷紅,她一笑啊,把所有人的心都勾住了。今天的寧鳶十分美麗,她才不在乎誰的心。因為有一個人的真心,她已經得到了。一個女孩子在給寧鳶染指甲,她靜靜地等待著指甲油變干。窗外,雪慢慢地落下來,樹枝上掛滿了紅色的絲帶。雪花沾在紅色的絲帶上,迎風飛舞。兩棵大樹的枝條纏繞在一起,相互依偎。這兩棵大樹好像兩個人,一個是江離,一個叫寧鳶。一棵樹長得比較矮一點,那棵高一點的樹,為矮樹遮擋風雨。我終于成了一棵立于天地之間的大樹,可以和你并排站在一處。年輕時,遨游四海,行俠仗義,仗劍走天涯。之后,我們在一起,陪彼此慢慢變老。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這是寧鳶理想的生活,也是江離想給她的生活。
江離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山裝,梳了一個大背頭。他是一個有俠氣,冷靜又有點害羞的大男孩。他是一個傳統又向前的人。他的衣服熨燙得平整,左邊胸前戴了一朵紅色的的花。里面穿了一件紅色的條紋襯衫,顯得喜慶。他看了看自己問方喬:“你覺得怎么樣?好看嗎?”方喬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笑著說:“我相信在場你是是帥氣的。沒有人比你好看。”江離也不是特別追求好看,合身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和寧鳶相配。江離一開始覺得這婚結得倉促。聘為妻,奔為妾。雖然不是私奔,但是沒有告訴父母好像不妥。他們學了新思想,講究自由戀愛。新思想有的是舶來品,祖宗禮法不能忘。寧鳶的話讓他有了一個守護她一生的決定。寧鳶娓娓道來:“你的過去,我己知曉。我的過去,你一無所知。我知道愛一個人不是愛她的過去,而是愛她的全部。我是泉州人。我娘是一個比我爹大十歲的童養媳。她很小就養在了寧家,寧家是一個落破的寒門。我爹是一個窮書生,在我的印象里爹看娘的時候總是皺著眉。他的發奮圖強終于有了結果。他進士及第,當地的富紳榜下捉婿。他就娶了另一個人。我娘當時有了我,我爹不想要我們。還好,祖母攔著說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我的母親成了平妻。我娘對寧家感恩戴德,是不可能走出來了。我爹和我娘的故事,不過是陳世美和秦香蓮而已,沒有任何新意。她沒有生出兒子,平妻得不到尊重。那個富家小姐有了兒子,她想讓我走我娘的路。我記得當時是十四歲,拿了一點銀元就躲在了貨船的箱子里。我不知道那條船去哪兒,只知道它在黃浦江停靠了一次。之后,我在上海漂蕩。還好,我遇到了貴人。是周穎的大哥資助了我上學,我以為我可能會在另一個地方走上我娘的路。沒想到他告訴我:你要在上海灘活下去。要讀書,以后成為一個獨立女性。不要委身任何人。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對你只是出于一個好心人的幫助。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我寧鳶可能就是弄堂里的賣花女。”江離聽了,給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淚。寧鳶搖搖頭:“上天再一次眷顧我,讓我遇到了你。我終于苦經甘來,等到了我的良人。”是啊,我們是如此不幸,又如此幸運。像干枯的水塘里兩尾相濡以沫的小魚,最后等來了一場春雨。之后,我們會游向小溪,游往江海。
茗月茶樓,鐘誠扶著周穎過來了。她的大衣上別了一個風信子胸針,一邊走動一邊輕顫。石頭抱著鐘昕,楊孜抱著鐘意跟在他們身后。周瑋和衛英比他們來得早一些。周瑋夫婦,聽說了鐘家的事,對周穎有點擔心。他們的婚禮沒有大操大辦,卻無比愉快。寧鳶從房間里出來,她穿了一件正紅色的長袖旗袍。怕周穎見不得太多的紅色,加了一件白色的羊毛披肩。她朝衛英點點頭。衛英朝她笑著說:“寧記者,不對。江太太,你真漂亮。一定要幸福哦。”寧鳶嫣然一笑,嘴角藏不住的喜悅。“周太太,謝謝你。”江離在招待周瑋。楊孜說:“真開心,你個老姑娘終于嫁出去了。白頭偕老啊。”寧鳶想說回去的,聽到最后一句,心想還是算了。今天本姑娘高興。“好啊,借你吉言。祝你早日覓得良人。”楊孜不知道說什么,只能一笑而過。鐘誠安頓好周穎之后就去找江離。“恭喜恭喜啊。”江離抱拳還禮。鐘誠試探地詢問他:“需要我扶一下嗎?”江離的傷還沒有好。他說完方喬把手搭在江離的手上,鐘誠也和方喬做同樣的動作。“不用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向她。”他們表示贊同,同時放開了手。鐘誠說:“我夫人說要你好好待寧鳶。如果她受欺負了,我們決不輕饒。你要小心哦。”江離笑著回答:“我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的。”寧鳶知道周穎不方便走動,所以直接過來了。她們拉著彼此的手。“你能來我真開心。”周穎微笑著說:“今天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婚禮。我怎么能缺席?”說著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禮盒。寧鳶接過,禮盒上刻了兩只螽斯,里面躺著兩枚百合花胸針。一枚女款,一枚男款。“這是兩個小家伙說摘一朵百合花送給小姨。鮮花容易枯萎,而他們永遠不會衰敗。”鐘昕和鐘意兩個小家伙小心地守護在周穎的身邊。爸爸說,媽媽肚子里有了妹妹或者弟弟。你們兩個是小小男子漢,要好好保護媽媽。鐘誠走過來,不小心碰到了寧鳶的手臂。她“咝”了一聲,另一只手想去撫摸它,停在了半空。鐘誠瞬間明白了什么。
他們兩個人在致詞,方喬和周瑋夫婦坐在一桌。石頭和楊孜和兩個小朋友一桌。鐘誠和周穎坐在一起。周穎看著盤子里的花生。鐘誠給她剝殼,悄悄地從后背遞給周穎。“這樣不好吧?”鐘誠說:“你不吃,那我喂給你。”周穎立刻把花生塞進嘴巴里像一只小倉鼠。“不是我想吃,是孩子饞了。”她摸了摸肚子。鐘誠笑著說:“我多剝一點,誰吃都有。”她們娘倆在地牢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另一桌,方喬不知道該看哪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周瑋看著他的樣子,搖搖頭。“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怎么能為情所困?”方喬記得因為周穎的事,他被周瑋打了一頓。“沒有什么,心中有頗多感慨。”周瑋說:“方先生,不要讓回憶困住你的一生。方喬你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向前邁一步,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