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麗挑眉輕笑，轉身將水杯放下，回頭看孔雀。

兩兩相視沉默，她們無話可說。

曾經親密無間的姐妹，現在可笑的陌生仙子。

“羅麗，慕天閣無視生靈，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孔雀沒有底氣，從一開始看著羅麗的眼睛，到后面移開視線。

淡然清澈的，沒有溫度。

羅麗聽著孔雀的話，將水又端起，轉身遞向她，不發一言。

孔雀猶豫再三，還是接過喝了一口，晨露。

可是她還沒有答應自己，也沒說一句話。

羅麗轉身往花園去，每一步都很緩，等著孔雀。

孔雀回神，急急將水杯放到桌上，跟上羅麗。

“羅麗，你還沒……”

“孔雀，我知道你來為什么，我不會應的。”

羅麗抬手接住一片海棠花瓣，輕輕將它吹開，它隨著這微弱的波動下落，最終落到泥地。

落紅，不是無情之物。

人類的詩詞，還是如此啊。

“風起。”

羅麗輕聲，無端風起，卷著海棠花瓣不斷擴大。

發絲被風吹動，風也越聚越大，吹動她們的衣擺。

孔雀快站不住，卻也努力站住，羅麗在狂風中巋然不動。

“散。”

風散，花瓣在空中滯了一秒，隨后紛紛揚揚落下。

白裙少女抬手接住，陽光依舊明媚，她抬眸一剎那，勝過世間美景。

孔雀看見這一幕，恍然失神，她依舊愛生靈，可此時，她的力量大得可怕。

所以，恢復記憶的她，還是曾經和她有約定的羅麗嗎？

“孔雀，慕天閣之事，與你，不，與你們毫無關系。”

羅麗的聲音很冷，就那么輕回頭看孔雀。

黑金色的眼眸冷而清，卻無端讓人不敢直視。

蠱惑人心的眸子，不可直視。萬物之主的名，可不是誰都能頂住的。

“可是，人類世界無法和幕天閣抗衡，就連我們也不能。”

孔雀還是想讓羅麗出手，畢竟法王對她不一樣，說不定可以……

羅麗臉色冷下，手突然握緊，可她突然笑了，轉身定定看著孔雀。

孔雀下意識不看她的眼睛，咬著唇瓣。

“孔雀，他醒了。”

“他？你是說，規則之主？”

孔雀驚訝，不敢相信，明明他的蘇醒之期是一千年后。

羅麗笑出聲，是啊，他醒了。

孔雀驚疑不定，沒有從羅麗眼里看出可笑，還是信了。

“怎么會，明明他的蘇醒之日不是現在。”

還是不懂，明明她們當初繼承的記憶，是一千年后。

羅麗抬手遮住眼睛，不讓孔雀看見她改變的瞳色。

每每提起他，害死無法抑制滿心怨恨，是他毀了自己和花蕾堡。

“因為，你們進入我的幻境，還險些毀了……”

婆娑樹。

那是這個世界的根源，險些就被毀了。

“可這不是理由，我們只是想喚醒你羅麗，夢境沉淪下去，你會死的。”

孔雀說出他們進入羅麗幻境的原因，他們只是想救她，這也有錯嗎？

救我？

羅麗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手一點點攥緊，她不需要！

她自愿在那時沉淪，就是為了以此安撫阿瑩的痛，只要如此，她就會忘記法王給她的痛。

可是就因為他們，就因為他們要救她，砍倒了婆娑樹，她被逼醒來。

她醒，他醒。

“走吧孔雀。”

羅麗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就那么冷冷看著孔雀，眼里一絲柔和都看不見。

孔雀搖頭，“羅麗，你……”

“我不會幫。”

羅麗清楚拒絕，眸色冰冷，她不會幫他們。

孔雀拉住她的手，問為什么。

羅麗也不言語，看著她們觸碰的手，眸光明明滅滅，瞳色恢復正常。

“走吧孔雀，他會……滾出去！”

突然發怒，孔雀被羅麗嚇到，她也甩開了自己的手。

羅麗看著紀規，臉色冰冷，抬手作勢拿出徘徊，攻向他。

紀規一邊躲著攻擊，一邊解釋：

“珞兒，我有事與你談。”

羅麗目光一凜，手下招式越發凌厲，

“我說過，花蕾堡不歡迎你。”

羅麗并不想和紀規談，所以下手并不留情。

紀規就算躲得快，還是被羅麗劃傷了胳膊。

羅麗眼里閃過一絲殺意，劍鋒指著紀規，

“滾出我的家！”

紀規神色變換莫測，不發一言地移到孔雀身邊，一手抓住孔雀的肩。

孔雀下意識掙扎卻被打暈，紀規抓著她，用仙力不讓她摔倒在地。

羅麗神色一變，想動手卻顧及著孔雀，

“你想談什么事。”

紀規不敢松懈，將孔雀控制在自己手里，示意羅麗做到凳子上。

羅麗握住劍的手緊了緊，走到桌邊坐下，她不喜歡被別人威脅。

紀規控制好孔雀，也坐到桌邊，拿出備好的茶和點心。

羅麗不動，紀規就給羅麗倒茶水，然后捏起一塊糕點遞向她。

羅麗冷冷看著，并不沒有伸手接過。

“你不信我。”

紀規抬眸，與羅麗對視，好不心虛。

羅麗并沒有接，而是抬手拍在他手上，將糕點打落。

紀規冷了臉，嘴角的溫和笑意也散去，眸色泠泠：

“不喜歡？”

“是惡心。”

羅麗從未如此，她的話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和放松，反而冷漠尖銳。

她不想和紀規待在一個空間，當初傷她欺她的仙子，也有紀規。

他被父親封印，也抹不去他聯合法王傷了父親的事實。

“珞兒……”

紀規輕嘆一聲，顯得無奈又縱容，仿佛羅麗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羅麗手握緊，咬牙忍住心中怒意，

“你到底想談什么。”

“加固封印。”

紀規也不再挑起羅麗的怒火，開口說出目的。

羅麗眼里閃過詫異，卻沒有看他，而是起身離了他十步，

“要什么。”

“你放下仇怨。”

羅麗也不看紀規，視線落到暈過去的孔雀身上，她想要的，也是安寧。

半響后，羅麗低垂著眸子，問紀規：

“我將位置給你，你自己去加固。”

羅麗的記憶混亂，而且她明確感知自己還有一段記憶沒有找回，不能隨意出手。

還有就是……

不對勁，孔雀來找自己是為了讓自己幫她們，紀規來是為了封住幕天閣。

所以，一個月前紀規和法王，談崩了。

吶，這樣的話，就不要怪她了。

羅麗眼眸閃過一縷詭譎的光，隨后就唇角上翹，回到桌旁站在紀規身邊，彎腰靠近他。

附身在紀規耳邊，他們看上去像極了耳鬢廝磨，事實上卻是羅麗在他耳邊輕語：

“或者，你與阿徵解開婚契。”

紀規的手握緊，也沒了勝券在握的樣子，眼里的神色復雜，閉眼睜開又是一片清明。

抬手推開羅麗，紀規神色淡然，

“珞兒，萬物之主是你，只能是你。”

羅麗手一顫，然后攥緊，不讓手暴露自己的情緒，臉上笑容不變，

“現在是我，我自然可以交給別人。”

紀規維持不住冷靜，語氣也不自覺帶上怒意，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身為萬物之主，就有責任保護世界。”

羅麗像是怔在原地，萬物之主，保護世界……

她保護世界，可她身后，誰能護她？

“珞兒，你不可再像從前一般任性。”

紀規話音未落，羅麗就手持徘徊抵上他的脖頸。

劍刃鋒利，輕易就劃破了他的皮膚。

羅麗一雙異瞳冰冷，毫不掩飾的殺意讓紀規不免心中發寒，

“任性？紀規，我后悔的，是一時心軟沒殺了你和商羽。”

徘徊劍逼近，羅麗并沒有再靠近他，而是離遠了些，

“比之人類，你們更讓我想殺。”

羅麗想殺他，可她不能殺。

規則之主，他成為規則，是因為人類世界的演化和天地的賜福。

他死，規則毀；人類死，他死。

她恢復記憶回到萬物之軀，就說明她不能隨意弒殺生靈。

掌控萬物是她的權利，不能弒殺，是約束。

閉眼壓下心中暴怒，羅麗收回劍，轉身就到孔雀身邊，

“下次，死。”

紀規抬手摸傷口，黏膩的鮮血帶來惡心的觸感，紀規不喜歡鮮血。

“珞兒，我等你的回信。”

“滾！”

羅麗抬手劃出飛葉，鋒利如刃，直直插入地面。